這是商夏少有的,在同階武者的手中如此狼狽的情形。
這一戰帶給商夏所有的感受,濃縮起來就兩個字——憋屈!
白鹿福地的那位嫡傳弟子李天壽,似乎對於商家的天意傳承的確有着極爲深刻的瞭解。
五個人聯手佈下的陣勢,可以說是對商夏的劍式處處形成了限制,除卻第五槍式無傷槍!
天意傳承雖然因商家不同的人修煉而以不同的方式呈現,但這其中總歸還是有一些脈絡可尋。
比如說,商夏在第一次武道意志昇華蛻變之後,他所領悟的三道槍式,多少與他在武元境所領悟的神通“混元霹靂手”有所聯繫。
而在他的武道意志迎來第二次蛻變之後,目前所領悟的第四、第五、第六道槍式,背後則多少與他在兩儀境領悟的武道神通“七傷劍”有所關聯。
這一點在商夏所修煉而成的第六槍式歸流槍上的體現,尤爲明顯。
而這一道槍式也的確是目前商夏所掌控的槍式當中,論及威力最爲強大的一槍。
只要能夠對商夏的之前的武道修行有所瞭解,那麼對於他在武意境所領悟的天意槍式就能有所推演。
可問題在於這需要兩個前提,一是對於商夏在此之前的武道修煉途徑有着較爲詳細的瞭解!
這一點對於白鹿福地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只要多花費一些心思,似乎也不算太難。
可問題是爲什麼是商夏?
說到底是,他也只是一個武道三重天的“小人物”,就算再天才,表現的再亮眼,在眼下的情形之下,他也無關大局,白鹿福地爲什麼願意將精力花費在他身上?
第二點就更爲嚴重了,商家的天意傳承隱約間的確有脈絡可尋,但這卻是商家上百年家族傳承,數輩先祖的智慧努力,才一點點總結出來的秘密,只有家族最爲核心的成員才能夠知曉,而白鹿福地的人又怎麼會知道?
尤其是眼前這個李天壽,對於天意槍的熟悉,甚至讓商夏懷疑此人怕不是商家那位嫡系成員在外的私生子!
包圍圈越來越小,商夏束手束腳的感覺越來越大。
白駒槍被李天壽等人彼此之間嫺熟的配合擋住了。
這一道槍術雖然擅於覓敵破綻,可李天壽等人結成的陣勢能夠彼此彌補各自的破綻,令商夏無跡可尋。
電光槍迅捷第一,但在五人聯手結成的陣勢壓制之下,受到的壓制也最爲明顯。
每當商夏出槍之際,就感覺赤星槍正在被各個方向的無形之手拉扯,電光槍幾乎成了“蝸牛槍”。
流星槍看似兼具前兩槍的特質,可實際上無論是尋覓破綻還是快速迅捷,哪一樣都不曾超越前兩者,因此,同樣也會被遏制。
遁空槍看似奇詭,可實際上只需算準了商夏出槍所指,也並未全然沒有防備的手段。
至少在商夏第一次出槍的時候,便傷到了其中一人。
只是這五人結成的陣勢並非一動不動,而是始終都在遊走不定。
商夏那一槍原本是衝着其中一人的胸口去的,卻被此人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過,最後只傷到了此人的手臂,還是左手。
然而當商夏再一次尋機施展遁空槍的時候,五人結成的陣法成功扭曲了商夏的氣機鎖定,那一槍徹底落在了空處。
在這之後,商夏便再不曾施展這一道槍式。
六道槍式之中,第六槍式歸流槍暴露的最早,在一開始便重創對方一人之後,同樣也被剩下的五人防備最深,之後他甚至連出槍的機會都沒有。
而唯獨能夠對五人造成威脅的,便只剩下了近乎發之必中,中之必傷的第五槍式無傷槍。
然則此槍邪異,傷敵先傷己。
縱使對手傷的比自己更重,可對方卻有五人可以輪流來,以傷換傷完全就是賠本的買賣。
如此下去,商夏處境只會變得越來越糟糕,就算不被對手重傷,最後也會因爲體內真氣耗盡而失手被擒。
“商夏商公子,世道如此,你難道還看不清自身處境?還是乖乖束手就擒,負隅頑抗下去,也只能是自己白白遭受一頓皮肉之苦,何苦來哉?況且,商公子此番只需與我等合作,非但性命可保,就連商家都不會受分毫折損,說不定還有天大的好處,何樂而不爲?”
李天壽忽然一改先前嬉笑揶揄的神態,這一段話說的卻是認真無比,聽上去便是滿滿的誠意,絲毫沒有座位勝利者矜持、施捨的嘴臉。
非但是商夏一時間難以適應,便是正在與他聯手圍困商夏的其他四位同門,一時間也有些面面相覷,不時以詫異的目光看向這位嫡傳師兄,彷彿重新認識了他一般。
商夏只是沉默不語,手中的槍式卻是越發的簡練、沉凝、有力,彷彿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鏖戰,他體內的真氣仍舊充盈一般,便是自忖聖地傳人,根基渾厚的李天壽等人,此時也不免暗暗佩服。
商夏槍式如龍,困獸猶鬥,在五人形成的合圍圈子當中左衝右突,帶動着這五人也在不斷的遊走,戰團的位置同樣也在不停的移動。
儘管一直不曾有破圍而出的跡象,卻始終不曾放棄希望。
“商公子,你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只是徒勞的耗損自身的真氣,難道只是最後因爲‘失手被擒’而讓自己的名聲好一些,又或者是給自己多幾分慰藉?”
李天壽仍舊是那副一本正經的語氣,彷彿由衷的在爲商夏這麼做感到不值。
“又或者商公子在打着什麼主意,覺得自己尚有脫困的希望?”
李天壽皺着眉頭一劍挑出,替身旁的一位師妹擋住了赤星槍,同時對商夏負隅頑抗的原因做着猜測:“難道是在拖延時間?商公子尚有其他援手相助麼?難道說那日蒼靈界的駐地被覆滅,也與你有關?”
“你猜?”
一直在衆人的圍攻下都保持着沉默的商夏,忽然開口說話,而且語氣聽上去說不出來的輕鬆。
不好的預感瞬間縈繞過來,李天壽儘管不知道商夏尚有什麼底牌,但還是謹慎的提醒其他人道:“小心些,他已然是強弩之末,不要大意!”
李天壽的話音剛落,便聽得商夏如釋重負的聲音再次傳來:“終於到這裡了!”
到哪裡?他什麼意思?難道是在使詐?
李天壽一時間驚疑不定,無數的念頭瞬間涌出,令他心中的不安越發的強烈。
李天壽的目光不由的向着四周打量,好確定商夏口中的“這裡”究竟是哪裡。
於是,一塊巨大的足有上萬斤的巨石一下子便落入了他的視線當中。
這塊巨石壓在溪水源頭之上,也是壓制這條溪水水量大小的關鍵!
李天壽彷彿一下子明白了商夏想要做什麼,心中剛道一聲不好,想要開口提醒其他同門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原本被牢牢壓制圍困的商夏,這個時候忽然一揚手甩出了數張自制的二階武符。
一瞬間,各色光華迸發,向着周圍圍攻的人沖刷過去。
一時間,除去李天壽之外的其他四個人都忍不住想笑。
這位商公子看來當真已經是黔驢技窮,連二階武符都拿出來扔了,是能傷到他們分毫,還是能干擾他們五人形成的陣勢?
便在這四人帶着幾分戲謔和嘆息的神情,隨手將飛到眼前的什麼符劍、符刀、刃光之流拍滅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李天壽略帶緊張的大喝:“小心!他要跑!”
小心?
小心什麼?
陣勢沒破,他們閉着眼都能維持,他怎麼跑?往哪裡跑?
這幾乎是其他四位白鹿弟子的共同心聲和疑惑。
然而待得眼前武符泛起的光華散去,四人的目光重新看向商夏的時候,就見此人屏氣凝神,以近乎虔誠的神情緩緩的刺出了一槍!
這一槍——歸流!
只是這一槍是衝着誰去的?
五人雖然形成合圍,可商夏這一槍卻彷彿沒有對準他們當中的任何一位!
同時他們心中也都各自明悟,剛剛商夏拋出去的數丈武符,也並非是爲了傷敵,而僅僅只是爲了擾亂或者遮擋他們的視線,而用意便是爲了扎出這沒有指向任何人的一槍!
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順着商夏這一槍的槍尖所指望了過去。
巨石,是那塊壓在溪水源頭上的巨石!
他刺那塊巨石做什麼?
一瞬間,疑惑幾乎從其他四人的心頭泛起。
可李天壽氣急敗壞的聲音已經再次響起:“攔住他!”
其餘四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出手,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商夏先前一直作困獸鬥,爲的便是將戰團移動到靠近這塊巨石的位置。
這個位置,足以令商夏的槍式夠到!
第六槍式——歸流槍!
然而這一槍刺的不是巨石,而是爲了引動巨石下被壓制的水流!
巨石下的溪流被引動,無數道水流化作水槍,合力向上頂去。
轟隆隆!
地下水脈向上噴涌的壓力,再加上商夏歸流槍的威力,原本壓制在源頭上的巨石頓時被頂翻,轟隆隆向外翻滾除去。
失去了壓制的地下水流頓時再次噴涌而出,化作一道十多丈高的巨大水柱,如同一個巨大的噴涌,將水流向着四面八方,如同一場急雨,將商夏等人淋了一個落湯雞。
原本在巨石周圍堆砌的亂石,霎時間被水柱衝開,向着四周拋飛出去。
然而這些根本傷不到正在大戰的幾人,甚至連干擾都算不上,商夏仍舊在衆人的圍困當中。
可就在地下水流沖天而起的同時,被頂翻拋飛的還有一個黃玉皮兒的葫蘆。
在那葫蘆還沒有從半空當中落下來的時候,大股大股的煞霧便已經從中噴吐了出來。
與此同時,失去了靈煞葫蘆汲取的沖天水柱,同樣也有大片的煞霧從水流之中蒸騰而起。
幾乎就是剎那間的功夫,濃重的煞霧便已經將溪水的源頭周圍地域籠罩了起來,三尺之外難以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