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黑潮,就是某些情況惡劣的冬末春初,沉默森林裡的魔法生物因飢餓失去理智,進而衝擊貝塔鎮,尋求食物以及其他出路的自然現象,因爲那些魔法生物黑壓壓一片像極了涌動的潮水,因而被巫師們稱爲黑潮。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解釋,每次黑潮涌動的時候,都會驚動迷失在沉默森林深處的那些‘狂獵’者。那是一羣執着獵妖而迷失在黑暗中的巫師,與迷霧同行,與死亡爲伴,追逐它們永遠也追逐不到的獵物,如黑暗的潮水般從林中涌出。
按照一般經驗,黑潮往往爆發於每年二三月份,遲也不會超過四月。
現在已經六月初,而且今年的黑潮已經爆發過了,理論上不會出現新的黑潮。
但是科爾瑪聽到屬下的報告後,卻沒有一絲懷疑。
因爲整個布吉島,或者說整個巫師世界,對黑潮最爲敏感的一個羣體,就是世代居住在貝塔鎮北區的戲法師們。
巫師聯盟的大人物們考察黑潮,或者通過固定在樹上、岩石上的鍊金儀器;或者通過水晶球、塔羅牌之類的占卜魔法;再或者通過當事人口述、以及抽取亡靈的記憶。他們很少直面那些骯髒又危險的生物。
而北區的戲法師,他們對黑潮的所有理解,都基於生命。
許多戲法師需要深入沉默森林,冒着生命危險採集草藥、收集魔法材料,來換取微薄的收入,維持生計。因爲孱弱的魔法能力與巨大的風險,他們在沉默森林裡走的每一步,都是前人用生命探索出來的。
他們就像暴雨降臨前的蜻蜓,對氣候變化有着異乎尋常的敏感,在錯誤的地點捕捉到錯誤的獵物後,便知曉暴風雨即將降臨——從這一點來看,他們的這種能力並不比那些修爲高深的占卜師差。
只不過占卜師每一次精確占卜都在撥弄吊着達摩克利斯之劍的那根細線,輕易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浪費精力。
“還有多久。”科爾瑪重新將目光投向河底,看向那羣涌動的‘蝌蚪’。她是在問新的黑潮爆發還有多久。
“隨時可能發生。”下屬恭敬的回答道。錯非完全確認,他們也不敢相信一年內會爆發兩次黑潮,自然也不敢向大賢者彙報。
“規模呢?”
“很大……前所未有。”
“具體一點。”
“除了貝塔鎮之外,第一大學可能也在這次黑潮的波及範圍之內。”
“學校沒有反應嗎?”
“……沒有。”
“沒有反應就是最大的反應。”科爾瑪若有所思道。
她原以爲是北區巫師對危險敏感所以發現了黑潮涌動,但現在看來,情況顯然比她預想的要糟糕的多。
正常情況下,沉默森林如此大的變動,定然會驚動學校的監控法陣。按照常理,不論學校打算如何處理這股莫名而來的‘黑潮’,都會派遣相當數量的獵隊深入沉默森林探查,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默不作聲、無動於衷。
不,不是無動於衷。
科爾瑪覺得學校這種反應用‘嚴陣以待’四個字似乎更恰當一點。
“最大的反應?”下屬顯然沒有理解科爾瑪話中的意思,愣了一下:“意思是學校已經知道黑潮即將到來嗎?那我們還需要向學校做出警示嗎?後面的防禦工作呢?”
“一切照舊。該預警預警,該防禦準備,就做防禦準備。”女巫扯了扯身上的斗篷,目光掠過水麪,看向沉默森林深處:
“我們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北區人總是過於相信魔法的力量,學生們總是過於相信學校的力量,而位於北區與學生們之上的那些老巫師們,又太過迷信命運的力量……當大家都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留在自己身上的,就只剩下絕望了。”
“北區已經受夠了絕望。”
“既然學校打算躲進烏龜殼裡,那就讓整個布吉島看看北區巫師的力量,看看那名叫希望的野火,能夠驅散多少迷霧,照亮多少黑暗吧!”
……
……
鼠羣沿着幽深的寂靜河潛行許久,最終在一處僻靜的水灣處登陸。
避水的‘肥皂泡’離水而破,發出微弱的‘噼啪’聲,千萬個肥皂泡一齊碎裂,彷彿木頭在烈火中燒碎時的聲音。
老鼠們按照身上馬甲的顏色,分作不同隊列,排着整整齊齊的隊伍,涌向水灣深處的一小片空地。
空地中央,立着一道矮小的拱門。
拱門米許高低,左右是羅馬立柱,拱頂糾纏着橄欖枝與月桂,一羣赤着身子、胖乎乎的的小精靈臉上掛着詭異的笑容,藏在那茂盛的枝葉間。
紅色、黃色、青色,三支隊伍彷彿絞在一起的三條細線,一頭沒入那道矮小的拱門中,另一頭還浸在汩汩流淌的寂靜河裡。
鼠仙人坐在自己的木輦上,默默注視着這一切。
它的身旁,蹲着一位籠罩在黑色袍子裡的巫師,頭上戴着帽兜,只露出一小塊蒼白光滑的下巴。
“不是刻畫符文,只是打打下手!”黑袍巫師提醒了一下,繼而抱怨道:“如果不是你們突然要求加快進度,我原本可以自己一個人做的更好。”
“時不我待。誰也不知道那顆果子突然就要熟了。”鼠仙人語氣中也充滿了無奈:“流浪吧那廝現在也忙的團團轉。”
“這不一定是壞事。”黑袍巫師反而寬慰起它來:“我們沒有準備好,學校也沒有準備好,那些妖魔自然也沒有準備好……當大家的準備都不充分時,比拼的就是意外性了。而我相信,巨零三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