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熾熱的火彈帶着低沉的風聲,穿堂而過。
斜地裡,三五根晶瑩剔透的冰槍呼嘯而出,重重的紮在了那顆火彈上。
冰與火的碰撞,瞬間的氣化與爆炸,在半空中掀起一道狂暴的氣流,向四面八方擴散。但很快,這股狂暴的氣流,便被周圍涌動的更加強橫的氣息所淹沒。
而這支獵隊的隊長,那位壯碩的男巫,就站在這片彷彿十八級風暴的正中心。
他的腳下,那些平日裡綿軟的長絨地毯,此刻伸出了一道道追命的繩索,努力想要縛住這頭蠻橫的暴龍,卻收效甚微。
砰,砰,砰!
繩索崩斷的聲音混雜在矮人懷裡機關符炮的怒吼聲中,顯得非常微弱。但就算再微弱,那些繩索也給獵隊的隊長造成了一定的阻礙,讓他挪動的每一步,都像在泥沼中,異常費力。
“換彈匣!”矮人大吼一聲:“給我爭取一點時間!”
話音未落,機關符炮的咆哮便戛然而止。
幾頭乾瘦如柴、皮包骨頭的老巫妖趁着彈幕消散的空兒,在茶几與沙發間飛快跳躍着,活脫脫像羣老山猴。
須臾間,它們便突破了獵隊的防禦結界,衝到了幾位年輕獵手身前。
然後扯掉了身上那件寬大的袍子,露出它們那瘦骨嶙峋的身子。
“嘎嘎嘎嘎!”
老巫妖們的怪笑彷彿烏鴉一般難聽,它們看向年輕獵手的目光中充滿了貪婪,彷彿餓虎看到迷路的小羊,狼羣圍住受傷的母鹿。
呼!呼!呼!
衝上來的幾頭老巫妖齊刷刷長大嘴巴,呼嘯的風聲席捲整座大廳,將那些冒着寒氣的冰槍、散發火光的岩漿、以及電光隱隱的雷球一掃而空,齊刷刷吞進肚子裡。
充沛的魔力灌入身軀,那幾頭乾瘦的老巫妖彷彿注水的氣球般驟然膨脹,佈滿皺紋的老皮舒展開,重新變得光滑結實。它們赤裸着上身,肌肉虯結如鐵,體魄龐大如山,張開的手掌,彷彿蒼鷹的利爪,寒芒四射,抓向場間的年輕巫師們。
唰唰!
數道刀光在那利爪的寒芒間綻放,不分先後,劈了出去。卻不防老巫妖順勢召喚出幾塊巖盾,擋在刀光之前。
碎裂的砂石如摔打在礁石上的浪花,攜帶着巨大的動能四散開來。衝入獵陣的巫妖們被漫天飛濺的砂石擋住視線,忍不住眯了眯眼。
就在那一瞬間。
一個散發着微黑光芒的拳頭,已經從渾濁且洶涌的空氣中衝了出來,迎面撞上那些老巫妖的面孔。
似乎只是一拳,卻同時出現在所有巫妖的身前。
一頭闖入獵陣的巫妖眼睜睜看着那拳頭上繚繞的氣息越來越黑,也越來越大,直至最後,竟像一面幕布般遮住整個世界。雖然是在屋裡,卻仍舊給它一種日月無光、天地翻覆的感覺。
它尖嘯一聲,拼命凝聚力量,雙手疊加迎向那枚砸落的拳頭。
“番天印!”
壯碩男巫那低沉的吼聲這時才傳入它的耳膜,但爲時已晚。
那一拳落下,如一座泰山被洪荒巨人倒拔起後向下砸來。巫妖雙手承接的一剎那,便有一道沉悶的雷聲在場間響起。
雷聲過後,就是暴雨。
噼裡啪啦!
巫妖雙拳、雙臂、雙肩、從上到下的骨節噼裡啪啦一片爆響。粉碎的血肉被那黑色的拳頭裹挾着,速度絲毫不減,重重砸在了老巫妖的胸腔,再次響起一串連珠炮似的爆破音。
砰!砰!砰!
幾口破碎的肉皮口袋從獵陣中倒飛而出,重重的貼在髒兮兮的牆壁上。壁上掛着的圖像裡,一羣眼中閃爍着紅色光芒的妖魔尖笑着,蜂擁而上,將那幾個破碎的‘皮口袋’拖進沉沉的畫像裡。
直到此刻,被另一位年輕獵手劈碎的砂石才緩緩落在地上。
塵埃落定。
露出這支獵隊隊長那泛着油光的結實上身。
“呸!”他衝地上吐了一口濃重的唾沫:“一羣老不死的,也敢跟我比拳頭……拳怕少壯沒聽過嗎?!”
地毯上,之前被獵隊隊長丟棄的斗篷下鑽出一個小腦袋,露出一名小女巫的腦袋。
她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左右張望着,雖然身子仍舊在瑟瑟發抖,但聲音卻比她的身子勇敢許多:“還打不打?還打不打?!”
“打個屁!”獵隊隊長滿臉晦氣,回頭嚷嚷了一句:“原本只想打烏利希那老鬼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撞到鐵板上……準備跑路!”
“好的!”小姑娘頓時興高采烈起來。
“只不過……”獵隊隊長緊了緊手上的拳套,兩眼發亮的看向屋子盡頭那面黑牆:“好不容易來一趟,總要做點什麼吧。”
黑牆上,那些裝飾着的、乾枯的頭顱彷彿聽到了他的聲音。
在一片寒意中微微飄搖。
……
……
烏利希爵士睜開雙眼,表情有些困惑。
它轉頭,看了迷霧號船長一眼。
船長先生低着頭,似乎在思考妖生的哲理,絲毫沒有與老巫妖對視的想法。老巫妖把目光向旁邊挪了挪,落在旁邊的小女妖身上,尼基塔似有所查,臉上立刻露出討好的笑容。
烏利希爵士搖了搖頭,收回目光。
不論是矮人四處亂射的符炮、還是女巫狂暴的雷咒、年輕獵手的刀光,亦或者剛剛那位獵隊隊長撐霆裂月的一拳、打成一鍋粥的大廳,都不在烏利希爵士的目光中。
或者說,眼前的這一切,都不在兩位大妖的視線之中。
在它們看來,任何偶然的背後,都是一連串的必然。面前這支冒失的獵隊只不過是干擾它們視線的小蟲子。他們選擇在這裡出現,那麼一定有更加龐大的黑手,隱藏在他們身後。
那隻黑手的目標可能是迷霧船長,也可能是爵士自己。
屋子裡打的熱鬧。
大妖們的目光則早已越過這片混亂,落在了更爲深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