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淺沒有勇氣去直面那個結果。
所以,慕紹庭獨自去的醫院,見了醫生……
可是,等待卻是比面對更焦心的一個過程,江清淺在家裡等消息的時候,幾乎是坐立難安。
她甚至都等不到他回來,好幾次都想打電話過去問問。
最終還是忍住了。
慕紹庭也在關注着這個結果。
當醫院那邊來電話的時候,他連公司裡的會議都不參加了,直奔醫院。
拿了結果,便趕往江清淺家裡。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進門,因爲江清淺帶了酸奶下樓去遛,就是爲了第一時間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的車還沒停穩,她就匆匆跑來了。
然而,站在車前,卻又遲疑着久久都不說話。
她想問,卻還是不敢問。
慕紹庭下車來,從她手上接過酸奶的狗繩,輕聲道:“先回去再說。”
江清淺就這麼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上了樓,進了屋,她還是什麼都不敢問。
“淺淺……”
慕紹庭率先開了口。
可是,他接下來的話還沒來得及說,江清淺便道:“那個……你餓不餓?午飯吃了嗎?我不知道你會回來,我就隨便弄了一點,要不我先去做飯吧?”
她一邊說着,轉身想往廚房走去。
慕紹庭卻拉住了她。
有些事情,如果必須要對面的話,再怎麼逃避都沒有用的。
她睜着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眼中全是期盼,他也想結果能如她所預料的一樣,可是……
他輕嘆了一聲,道:“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江清淺一呆,眼中的希冀頓時幻滅。
慕紹庭將最終的結果拿出來,薄薄的一張紙,遞到了她面前,公佈了答案,“DNA對比結果顯示,陳彪和安安寧寧之間的親子概率,爲99。9%。”
江清淺剛碰到那張紙,還未看上一眼,就任由其落了地。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什麼意思?
所以,陳彪真的是?
怎麼會怎麼樣?
她猶不敢相信,一雙眼直愣愣的望着慕紹庭,她多希望看到他在下一秒就笑出聲來,然後跟她說,我逗你玩的呢!
可是,他沒有!
她等了很久,如果說在此之前都還心存希望的話,那麼她所有的幻想都在這一刻瀕臨破滅。
沒有希望了。
醫院是慕紹庭親自找的,由於何鳳儀曾在那家醫院住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找的也是慕紹庭相熟的醫生。
安安寧寧的頭髮是她親自拔下來的。
還有那一天,他們也是親眼所見陳彪拔下了自己的頭髮,交給的醫生。
就是怕陳彪會在這個過程中動手腳,所以每一個環節都小心翼翼,陳彪也不可能有那個本事去做些什麼。
所以,結果毋庸置疑。
可,爲什麼會這樣?
她呆了很久之後,眼淚終於落下來。
憋了這麼多天,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這可惡的命運,爲什麼對她這麼不公平?五年前讓她遭遇那種事情就算了,她有了兩個可愛的小寶貝,已經心滿意足。
她和慕紹庭因此而錯過了五年,經歷了那麼多的傷害和誤會,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就在她憧憬着他們的未來時,卻又忽然來了這一出。
這對她而言,宛如致命一擊。
慕紹庭看到她的眼淚,心裡一疼。
這也是他最不願看到的結果,但事已至此,只能想方設法解決問題,她已經亂了陣腳,他就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
“淺淺,你別這樣……聽我說,會有辦法的……”
江清淺終於崩潰的哭出聲來,“還能有什麼辦法?怎麼辦?安安寧寧真的是他的孩子?真的是他!我不要……嗚嗚……要是他搶走我的孩子怎麼辦?”
他伸出手去想給她擦眼淚。
可她的眼淚越來越多,怎麼都擦不完。
他只能將她擁到懷裡來,安慰道:“別哭!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找人調查了一下陳彪這個人,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的。”
轉機!
這兩個字,就像是江清淺的救命稻草。
她一秒止住了哭聲,眼中還浸着淚水,卻馬上擡起頭來望着他。
慕紹庭扶着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纔將另外一份資料拿出來給她,厚厚的一疊紙,幾乎記錄了陳彪生平的所有事情。
江清淺急速的擦乾眼淚,一張張翻看着。
陳彪祖籍江西,農村戶口,從小就是混跡在窮鄉僻壤里長大的,偷雞摸狗,打架縱火的事情都沒少幹。
初中畢業中閒置在家,一直都是無所事事。
家裡人拿他也沒有辦法。
陳彪一段有過兩段婚姻。
他第一次結婚的時候纔剛剛成年,或者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根本就算不上結婚,只不過他在外出打工時把一個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兩人才在一起的。
但,好景不長。
那時候的陳彪年少輕狂,遠不如現在沉穩,還有家暴的惡習。
短短半年時間,陳彪的第一任妻子就因他對她動手了流了產,兩人也就此分道揚鑣了。
後來,他開始離鄉背井多年,在外面做過許多工作,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橫店影視城裡當羣演,跑龍套。
據說是做過不切實際的明星夢,可惜從未被導演看中。
直到前兩年,家裡給他介紹了對象,催促他回鄉去結婚。
那時候,他都已經快四十歲的年紀了,便沒有拒絕,回去跟鄰村的一個女子結了婚,安穩了一段時間。
然後,重點來了……
在此期間,他的妻子曾幾度懷孕,但孩子不是被檢查出來畸形被迫引產,就是生下來之後有各種毛病,總之無一存活。
究其原因,竟是因爲陳彪是個癮君子!
他在結婚之前就染上了毒癮,雖然毒齡不長,但若是不戒掉,恐怕這輩子都很難生出健康的孩子來。
因爲這件事情,他的妻子沒少和他鬧。
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過了一段時間,最後決定離婚。
然而,在辦理離婚之前,卻發生了一件事……
陳彪一家幾代人窮了大半個世紀,卻因爲最近幾年的經濟發展,城市規模的不斷擴大,他老家的幾間平房和十幾畝的水田全部被政府徵收了,得到了一筆數目不匪的賠償款,還在城裡有兩套房子。
可是,這一切都在陳彪的老父親手上。
陳彪家裡一共有兩兄弟,他下面還有個弟弟。
弟弟和弟媳都是踏實肯幹的人,在家勤勤懇懇,奉孝老人,還生了兩個兒子,現在都還在念書,成績優異。
而陳彪……
家裡人早已對他失望透頂。
尤其是知道他還吸毒之後,他父親已經幾次放話,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那麼,家裡的房子和存款,毫無例外的都要留給小兒子和他的兩個孫子,陳彪連根毛都撈不着。
這時候,陳彪的妻子也沒空鬧什麼離婚了。
生活在農村的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的錢,於是夫妻倆合計着,怎麼也得從老父親那裡分一杯羹。
但父親不待見他們,他們還沒個孩子……
孩子!
江清淺看到這裡,似乎隱隱明白了關鍵點。
所以說,依照這情形看來,陳彪想要要走安安,也就有了動機。
所有的情節都合情合理,但就是太合理了,江清淺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可是……”
她望向慕紹庭,說出了自己的疑問,“陳彪怎麼知道我有孩子?”
她很確定,她和這個人完全沒有交集,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忽然就冒出來要孩子,不是太奇怪了嗎?
慕紹庭也曾疑惑過,但安安寧寧的身世已經確定,他只想着儘快把陳彪給解決了,也沒時間再去考慮那麼多。
“先別管他是怎麼知道的,你別忘了,當年陷害你的人是凌菲,他是凌菲找來的人,他只要想知道,就一定有法子知道,但,這不是重點!”
“你是說,陳彪的重點是……爲了錢?”
“沒錯!他當年爲了錢被凌菲收買,現在也是爲了錢纔想認回孩子,只要知道了他想要什麼,我們才能對症下藥。”
他所謂對症下藥的意思,豈不是……
江清淺望着他,有些木訥,也有些驚訝。
“你的意思是,你要給他錢?”
“能用錢來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可是……”
“別可是了,接下來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來辦就好!其實,對付陳彪這種人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想把事情鬧大了,對孩子的影響確實不好,如果單是用錢就能就能把事情解決,我認爲是最簡單的辦法了。”
江清淺聽完他的這番話,彷彿重新看到了希望。
此刻再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心中的感覺,用感動兩個字已不足以形容了。
若是說什麼感激,又顯得太見外。
剛剛纔流過淚的眼睛有些酸脹,她低聲嘆了一句,“沒聽說,你說如果沒有你,我改怎麼辦?”
他攬住她的肩膀道:“這種問題你就不要考慮了,你只要記住,不管你需不需要,我一直都在。”
她眼睛一熱,眼淚又馬上流下來。
他趕緊替她抹去,“好好的,怎麼又哭了?”
她搖搖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只是在想,你怎麼這麼好?”
慕紹庭撫了下她的頭髮,道:“我也不光是爲了你,也是爲了自己着想。我就想着什麼時候把這個陳彪解決了,讓你心裡比較有安全感,然後纔可以把那兩個小的分開來睡,我可不想他們一直睡在中間。”
他嘴上說得這麼輕鬆,心裡卻是另一番沉重。
若是當年,他能把她保護好,不讓她受到那種傷害,今天的一切煩擾都不會有,她的眼淚也不會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