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昊浩天來到睿勝旭的面前時,睿勝旭看着他冰冷的神態,終是忍不住,輕微一嘆,“對不起。”
短短的一句話,卻包含了許多的深意。
芯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對不起。
他的童年錯失了嗲地的存在,對不起。
芯的悲慘離去,對不起。
讓他看着媽咪離去的血腥場面,對不起。
這些年來的黑暗生活,對不起。
將夏雪惜綁來,對不起。
現在也因爲是他,他愛的人再一次遭遇綁架,對不起。
他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就算這輩子走完,他可能也償還不了給他。
“看來,她有打電話給你。”諷刺地笑着,昊浩天對於他放柔的態度,絲毫不以爲然。
如果不是他,他的生活會這樣天翻地覆?
如果不是他,他親愛的媽咪會受到這麼多的痛苦,還含着巨大的屈辱離去?
如果不是他,惜惜會一次又一次地受到這麼多的傷害?
這一切,全都因爲是他,現在他以爲只要放低了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他便會對他感激涕零?
“你們兩個人的事,有必要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嗎?”他不想知道他們之間因他的出現而爆發的問題,更不想知道接下來他們之間的發展將會演變如何。“如果她受到一分傷害,我絕不會放過你。”
冷冽的聲調,在經過一段時間後再次在他面前響起,而導致它出現的契機,都是由於那個女人。
“你真的這麼在乎她?”睿勝旭望着眼前的他,終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曾經,他不會在意,因爲,未懂得他的身份。
可是,這一刻,在清楚知道他的身份之際,他真的無法可以做到不介懷。
那個女人,他知道,她是隨行一同離去的男人的前妻,曾經被拋棄的她,不僅擁有了一段婚姻,更在中國落得了狼籍的聲譽。
這樣的她,怎麼可以配上他這個出色的兒子,儘管知道她是他小時候的恩人,可是,這並不代表需要用他一生的幸福去回報。
昊浩天並沒有應聲,只是淡淡瞧他一眼,而那一眼,卻蘊含了無比的諷刺笑意。
睿勝旭抿了抿脣,儘管他對自己諸多抗拒,可是他卻仍舊堅持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你確定你對她的不是感動?而是愛?”
他們最初的相遇是多麼遙遠的記憶,而那時的他也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夥子而已,這樣的他,真的懂得了愛嗎?
還是他將自己內心一直存在的感激,當成了虛無的愛慕?
“似乎,這和你無關,不是嗎?”昊浩天懶懶側眸,目光裡的嘲諷深了一層。
難道,他以爲他身上流着他的血,他就必需承認他的存在?
“我的事,從來都不需要你過問,從前如此,以後也是如此。”冷冷地扔下這句絕情的話,昊浩天轉開了身,“走吧。”
睿勝旭看着他狠心的背影,只覺心底一陣悠長的澀然。
頹然垂下眼眸,視線徑他挺直的背影落在他身側的雙手時,他的眸光驟然一緊。
“等等。”出聲阻止他的離去,他上前,“你的手先包紮一下。”
“死不了。”懶懶垂目,目光在對上那隻斑駁的大掌時,昊浩天淡淡地嘲諷。
之前腥風血雨的殺戮,他滿身傷痕,他都不曾慰問一聲,而現在就因爲得知他的身份,所以連這麼一小個的傷口也要表示關心?
睿勝旭,你是不是太虛僞了?。
“你應該也知道,接下來將會應對什麼問題,你這個樣子,就不怕會延誤到救她的時機嗎?”睿勝旭看着他毫不領情地轉身終是沉下聲,將現在的形勢分析下來。
昊浩天因他的話而停在原地的身影,確實,任何有關她的事,他都做不到冒險。
“我來吧。”突然,有一抹熟悉的聲音響起,隨即,洛桑琪從一側走出,來到昊浩天的身側,動作熟練地替他挑出玻璃殘渣。
“還好嗎?”昊浩天並不拒絕,低頭深深看了爲他處理傷口的她,輕聲問着。
她處理傷口的舉動並沒有絲毫的停頓,而落在他手上的目光仍舊平穩,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底的情緒是不是仍如表面一樣平靜。
“我已經將她轉到我的麾下。”睿勝旭的聲音從一側傳來,然而昊浩天並沒有擡頭看他一眼。
他仍舊低着頭,看着前面的洛桑琪,“爲什麼?”
很簡短的一句話,也很平常的慵懶語調,然而他們都知道,在這中間所包括的深意,卻是如此地不同。
終於,洛桑琪流暢的動作頓了一頓,她垂下了眼睫,卻在下一刻繼續手上的動作。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對於他,她從不奢望能得到什麼。
而且這一刻,是前往營救那個女人的時刻,就算只是一分鐘的時間,他也不會願意浪費。
“因爲,我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她低聲解釋,也不再隱藏自己心底的情緒。
她知道,他其實早已知曉,她是達萊西派來放在他身邊的內奸。
可是,這麼些年來,他卻從不拒絕她的存在,甚至,任由她繼續親近他。
如果有人會說,這是因爲他對她產生了感情,她只會一笑置之,因爲,在這些年來,她和他的關係,也僅維持在牀伴而已。
她洛桑琪從來不是那種會自作多情的蠢女人。
“所以,你選擇背叛了她?”昊浩天的聲音並沒有絲毫的起伏,黑亮的視線仍舊停在她褐色的髮絲上,“值得嗎?”
他從沒想過,當有一天,她竟會爲了自己,而背叛了她。
這些年來,他之所以讓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只是因爲無所謂而已,既然身邊已經有一個監視的人存在,那麼再多一個,又會怎樣呢。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她竟然早在幾年前就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而這個身份,她竟然一直隱瞞,爲的到底是什麼?
如果她將這個身份告訴達萊西,肯定可以得到達萊西的重用。
然而她並沒有這樣做,反倒替他保守了這個秘書,也不向睿勝旭報告。
如果不不是對她有着幾分的瞭解,或者他會認爲她是想取得他的好感,然後來個鳩佔鵲巢。
洛桑琪處理傷口的手終是一頓,,她側開了身,從自己揹包上取過包紮用的藥布和藥膏,慢慢地塗抹上藥,然後包紮起來。
她對他真的很重要呢。
就是因爲她,所以,他纔會意氣用事地一拳紮在玻璃上吧,這樣不懂控制情緒的他,她從來沒有看過。
“好了。”淡淡揚聲,她沒有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徑直將藥膏和藥布收起。
昊浩天也沒有追問,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隨後收回了視線。
或者有些事,是不可以去深究,如果繼續深究,可以得到的,可能只是痛苦。
“出發吧。”斂盡了思緒,他轉開了身,朝大門走去。
“我隨你們一道去。”洛桑琪的聲音自他後響起,昊浩天還未表明態度,睿勝旭已經點頭應允。
“你隨嚴浩軍一起,帶着一幫兄弟,一同前來。”
昊浩天只是意有所指地轉身挑眉,這裡面該有他所不知情的計劃在運轉吧。
“路上說吧。”睿勝旭看着他挑高的眉毛,心底一陣唏噓,這個兒子,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得到他的認同。
芯,謝謝你,爲他生了這麼一個出色的兒子。
昊浩天眉眼間閃過一陣抗拒,卻只一秒後,順從地走至他的座駕上。
時間不多,他不想要因爲遲到一分一秒,而令小婧受到任何的傷害。
睿勝旭看着他順從的態度,心底閃過一絲慰藉,然,在感到安慰的同時,卻也夾雜着一絲無法抹去的憂鬱。
那個女人,真的這麼重要麼?
當睿勝旭上車後,車子緩緩駛出了華麗的別墅,昊浩天懶懶側頭,目光清冷地睨視着身側的他。
睿勝旭抿了抿脣,在沉默了一段不長的時間後,開口:“達萊西這些年來,一直暗中維繫了一部分當年的勢力,現在這部分人卻突然從中消失,所以這次的會面,怕是會有什麼事會發生。”
昊浩天沉默着,擡眸看向前方擋風玻璃外的場景,他卻突然嗤笑:“原來鼎鼎大名的旭爺,竟無法令自己的老婆完全放下戒心。”
睿勝旭看着他脣邊諷刺的弧線,只嘆息着收回了目光。
這孩子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後,就永遠對他豎起了敵意。
怕往後很多年的時間,他也不可以得到他的正視,更別論一絲一毫的關懷。
可是,芯,我不會放棄,這是你力盡艱辛,爲我留下的兒子,無論要我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會努力將彼此的關係改善。
他知道,在另一個世界的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他們兩父子之間有着這麼大的隔膜。
…………
……
不知名的地點,倉庫裡面
“爲什麼要將我們捉來?”淡淡地問着眼前的人,夏雪惜這刻沒有驚慌,只是鎮定地看着他們。
如果在之前,她被他們突然捉來,或者她還會驚慌。
因爲不懂得他們的目的,也不清楚浩天哥哥的身份。
可是這刻,看着對面那個熟悉的人影,她知道這兩個人一定和赤焰有關。
然而明明已經允許他們離去的赤焰,爲什麼會突然將她們綁來?
“夏小姐,很好沒見。”邁克斯笑着打招呼,彷彿這刻將她無故綁來的人,並非是他,“我只是想請夏小姐幫一個忙而已。”
“你們想幹什麼?”輪椅之上,昊浩天滿目寒意地掃向對面的二人,揮手雙手,笨拙地推動着輪椅,擋在夏雪惜的身前。
昊浩天已經和他說過,赤焰允許他們的離去,他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得到這個承諾。可是,他知道身爲一個集團的首領,自然會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做過一諾千金,尤其身爲黑道幫派的他們,更要承諾口頭協議。
然而這一刻,這二人無故的反悔行爲,一定是事有蹊蹺。
“我說了,只是想你們幫一個忙而已,等笑面虎來了,你們便可以功成身退。”邁克斯仍舊不急不緩地笑着,對於霍正東牴觸的態度絲毫不以爲然。
“你想對付他?”霍正東皺起了眉。
對於笑面虎這個稱呼,他已經不再陌生,在中國惜惜被綁架的時候,那個男人也是這樣稱呼昊浩天的。
只是,身爲赤焰的同伴,竟開始了自相殘殺的行爲,看來,是想要謀反嗎?
因爲,若是同伴之間的摩擦,絕不可能膽敢違反赤焰已經頒佈下來的命令。
如果不不是想要謀反,他絕不敢這樣做。
可是,擡眸,冰寒的眼底映入那個貴婦的面容,這個女人,應該是赤焰的成員,看着她渾身上下所散發的高貴氣質,她理應是一直保護周全的對象。
這一刻,這樣的一個女人蔘與其中,能說明什麼問題?
她的身份一定是不簡單。
“這些,你們不必理會。又或者,當笑面虎來到後,一切自會揭曉。所以,現在我勸你們省省力氣與精神,好好休息吧。”邁克斯不再和他們交流,轉身走至一側的達萊西身邊,笑着。
“很快,他們便會到了。”
達萊西優雅地坐在倉庫裡唯一的一張沙發上,眯起了眼。
“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邁克斯聞言,脣邊的那抹笑抹上了一抹陰冷的意味。
“你們以爲憑我就可以將他控制?”夏雪惜看着達萊西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陰鷙,頓時一驚,強裝鎮定,她用着嘲諷的態度淡笑着。
“夏小姐,有些事既然已經撒落在別人面前,何必再佯裝呢,這樣只會顯得更加地愚昧而已。”邁克斯笑着搖頭,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絲毫沒有一點的溫度。
“原來,他所重視的人,是長這個模樣。”突然,達萊西從沙發上優雅起身,踏着細小的步伐,一步步接近夏雪惜。
溫雅的聲線聽上去仍舊高貴,只是在落入夏雪惜的耳際時,令她惶然打了一個寒顫。
身子禁不住降低了溫度,看着她臉上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夏雪惜只感覺內心的跳動慢了半拍。
冰涼的手掌忽而被人緊緊包裹,只覺有一股力度從手掌上傳來,緊接着,夏雪惜受力地倒退了幾步。
霍正東一手將她往自己身側拉去,另一手奮力地推動着自己的輪椅,使它停在達萊西與夏雪惜的中間,隔絕了達萊西進一步的接近。
“呵呵……”達萊西看着霍正東的舉動,只低低地輕笑。“這樣一個普通的女人,真的值得你們這樣維護?”
她的聲音仍舊優雅,只是,聽在霍正東的耳中卻刺耳異常,“就爲了她,你們一個兩個就這樣拼命?”
本以爲艾菲爾這麼重視的女人會是怎樣的驚豔,畢竟在面對達妮爾這樣明顯且洶涌的追求下,他從來都不屑一顧。
雖然達妮爾是她的女兒,但是無可否認的一點,就是達妮爾擁有許多人都無法比擬的美貌,達妮爾的美是公認的。
可這樣美麗的達妮爾,卻一再再被艾菲爾拒絕。
所以當她得知艾菲爾喜歡的女人時,她以爲她會有多麼地美麗,直至那次在家裡的倉庫,她看到她的樣子,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這個女人,不算美麗,充其量只是清秀,這樣一個街上隨便捉來就有一大把的類型,她真的無法理解,爲什麼會有一個又一個的男人會願意爲了她,而這樣不顧一切。
“值與不值,與你無關吧。”霍正東冷冷掃視着眼前的達萊西,反譏。
“當然,你的事,我根本不想知道,更不想插手。可是……”半轉了圈,達萊西卻猛然上前揪着夏雪惜的手腕,恨道,“艾菲爾的事,我絕不會放過。”
夏雪惜吃驚一退,卻被她狠狠勒緊手腕,而被逼停住步伐,她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很大,硬生生地捉痛了她。
“放手。”她鎮定地壓下了內心涌現的慌亂,舉起了手腕,眼神沉着地對上她不再平靜的雙眼。
“你以爲,你來到這裡我還會放手?”達萊西淡淡地笑着,臉上一直維持的雍容華貴的恰靜正開始漸漸地脫落,“只要是那個野種喜歡的東西,我會一樣不漏地摧毀。”
“放開她。”霍正東低喝,伸手正欲擒着她的手,卻被一旁的邁克斯擋下。
“乖乖坐着。”邁克斯輕鬆擋下霍正東的舉動,笑着將他推回了輪椅。
霍正東被突來的力度推得猛然撞上輪椅的後背,背上那原本逐漸轉好的傷勢,再次劇烈地疼痛起來。
一滴滴的冷汗從額上滑落,他緊咬牙關,吞下那一波波的痛楚,不讓自己痛叫出聲。
“放開她。”沙啞地開口,霍正東擡高了頭,朝達萊西怒吼。
“哈哈……我很期待,當那個野種看着我扼住你性命的時候,他會表現出怎樣的神情。”達萊西看着霍正東變色的臉,扭曲地笑着。
伸手她保養得仍舊如同少女般白皙的手緩緩扣在夏雪惜喉嚨,她愉悅地眯起了眼,眸光中透出了變態的快意,“當他看到自己生命中最在乎的人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