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蝌蚪深藏不露,眼神不錯的看着蝌蚪要幹什麼。
寧心手裡的白紙疊着幾折,看上去很小,也就巴掌一邊大,寧心翻開,又翻開,結果越翻越大,翻了能有幾十下,那張白紙居然有牀單般大小。
我暗暗稱奇。
寧心把白紙蓋在冰塊之上,然後拿起筆來衝我們笑了笑:“獻醜獻醜,師傅您多指點。”
夜童道:“滾滾滾,趕緊的施法,給你臉了是不是?”
寧心擡手在白紙上一旋說聲起,白紙把冰塊捲成了一個桶狀站了起來。
寧心手中是一支紅頭兒的小楷毛筆,放在口中舔了舔,然後在白紙上刷刷點點,一邊寫一邊唸叨:“魂去望鄉臺,莫飲孟婆湯,金刀且留白,守心命淺黃。世途不做客,黃泉事怎忘。此身添柴去,不負歲月長!收!!”
所有的這些字寫完,俱都是閃閃發亮彷佛銘刻在白紙上一般,隱約還有火光迸現。
我說:“沒想到蝌蚪這字寫的還挺好,一看就是練過,歐顏柳趙蝌蚪學的是什麼體呢?”
夜童道:“什麼體不體的,所謂真草隸篆同步行,尊古求變一全新,變通明白不?這是我們陰陽道獨有的法家燃燒體,省墨。”
燃燒體?我還頭回聽說,不過看着挺厲害,省墨倒是真省墨,可是費紙啊。
眼看着這些字光芒越來越旺盛,眨眼間整個白紙筒就發紅了,在紙筒的頂端開始絲絲有水汽冒出,夜童點頭頭:“蝌蚪這傢伙能出師了,神火咒玩兒的真不錯。”
但見紅光漸漸隱退,水汽緩緩消失,寧心把白紙的一個邊拽住往手裡一抽,紙筒旋轉開來,剛纔還凝結在冰塊裡的林可嬋這會已然肉身展現,夜童眼疾身快,向前一步,把就要栽倒的林可嬋接在懷裡,慢慢放下,那邊,寧心收了白紙符,疊了幾疊,又是如巴掌大小。
我衝寧心伸出大拇指:“你不是說你學蠱毒麼?符咒用的挺厲害啊。”
蝌蚪很客氣的謙虛道:“我這些俱都是夜童教的,小打小鬧。”
林可嬋似乎是睡着了一般,容貌絲毫變化也沒有,一襲白衣風塵不染。
寧心道:“這麼好的女人,居然是死在幽村之秤下,太殘忍了。”
這句話勾起我的回憶,我親眼看見過林可嬋被穿而死,不由得渾身發冷。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林可嬋的頭頂,雖然髮絲遮掩,但仍然能看到那個恐怖的被穿透的痕跡,我的心一翻個,慌忙把目光收回。
夜童口中居然噴出了森森白氣,她急忙把林可嬋放在草地之上:“好厲害的冷魂咒。”
我摸了摸夜童的手,竟然比冰塊還要冷,我又去碰了一下林可嬋的屍體,好傢伙,硬邦邦冷颼颼,冰雕雪塑一般。
夜童在林可嬋周圍畫符,然後找了一根樹枝插在林可嬋右手邊。
我不解道:“這是什麼意思?”
蝌蚪道:“爲了避免林可嬋體內的冷魂咒波及,你看看她身體下的草地。”
我順目望去,林可嬋身下的草地竟然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蝌蚪道:“如果不用符咒鎮住冷魂咒,用不了一夜,這山坡上的草就會全部被凍死。”
我說:“冷魂咒這麼厲害呢?那你們還放她出來,在冰塊裡不是挺好麼?”
蝌蚪道:“那冰塊好容易讓水屍蟲撞碎,如果不把她放出來用符咒鎮住,冷魂會在冰塊吸收萬物的水汽,冰塊就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時候我們就不好收拾了。”
我說:“冷魂?你是說林可嬋的魂魄還在她的身體裡?”
蝌蚪道:“不錯,這也是宋思玉感應不到林可嬋的原因,就是因爲她的魂魄被凝結在身體裡了,魂魄一旦結冰,任憑你法力再高,也是無法感應的。”
我倒是來了興趣:“那宋思玉說的那個彌天真陽?”
蝌蚪道:“彌天真陽就是用法師自身真陽之氣給魂魄解凍,自然就感應到了。”
我點點頭:“宋思玉就沒有想到過嬋兒中了冷魂咒麼?”
蝌蚪道:“他肯定想過,要不怎麼會三番兩次的驗證你是不是那個有彌天真陽的人呢?”
我道:“看來宋思玉還是高過我們一籌啊,只可惜他魂飛魄散的太早了,不過今天的事也叫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這誤打誤撞,竟然讓我們找到了嬋兒姑娘,也算是對宋思玉有個交代了,萬幸的很。”
蝌蚪道:“你是萬幸你那一雙眸子保全了吧?這也是阿魯的功勞吧?”
這時候夜童已經把法術做好,也湊了過來:“阿魯空留一隻手,卻幫你保了一雙眼,這個人情怕是你這輩子也還不起了。”
我失落道:“可惜我沒有那個能力幫阿魯報仇了。”
夜童道:“你有啊,彌天真陽,一點不比宋思玉的法力差,只是你還沒有懂得如何去利用它,你這叫抱着麪包卻餓死。”
我說:“你現在有宋思玉的法力,難道也不能幫我激活這個什麼彌天真陽麼?現在林可嬋也找到了,我也不用瞎眼了,你也不用有顧慮了麼?”
夜童道:“那個激活的咒語我還真不會,太高深了。”
蝌蚪道:“可以看看宋思玉的秘籍嘛,上面絕對有。”
夜童也來了興趣,伸手在自己的大兜裡找那方絹帕。
我有點擔心道:“下午還在湖裡折騰了半天,不會弄壞吧?”
蝌蚪道:“那不是一般的絹帕,有法力的東西,且是那麼容易就壞的?”
夜童笑嘻嘻道:“就是,我不是告訴過你了麼,這絹帕被人施了香風紅雨咒,可以避五行的,無論是水澆火燒土埋刀割,都不能損害它一絲一毫呢。”
我由衷嘆道:“好法力,如此保存愛人之物也算匠心獨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夜童道:“師傅一生癡情,一方絹帕都下這般的功夫,無奈宿命捉弄,無法和心愛之人同居同葬,實在也是憾事啊,嬋兒能得師傅知己,也算欣慰。”
我道:“只是這絹帕上並沒有一個字跡,僅僅有嬋兒姑娘繡像一副,怎麼能叫秘籍呢?”
蝌蚪道:“宋思玉一生苦戀林可嬋,連自己的符咒心得也做的如此上心,難能可貴。”
夜童道:“我師傅一輩子就活在虛幻當中,死了都不能安心,餘陽,你還記得上次冥婚,花轎裡出來的是紙人麼?”
我說:“自然記得,當時我還很奇怪宋思玉怎麼會找一個紙人迎親呢。”
夜童道:“那也無非是他聊以慰藉的幻象吧了。”
我說:“你的意思是,這絹帕裡的秘籍也是以幻象留存的麼?”
夜童把絹帕抖開說道:“幻象不幻象的,你一看便知。”
絹帕不大,卻是精工細作,上面繡的林可嬋亦是栩栩如生,初見之時繡像是笑臉盈盈,後來竟然是雙眉緊蹙,現在夜童把這絹帕展開,我又驚奇的發現,裡面的嬋兒姑娘又露出了笑臉,夜童道:“我以前只是聽過有倩女香魂舞,還以爲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親眼得見了,造化啊造化。”
蝌蚪也嘖嘖稱奇道:“我蝌蚪死了死了居然還能有此等眼福,死了也不虧了。”
我很詫異她們兩個如此的表現,所謂見怪不怪,她們怎麼說也是從小就陰陽道混起來的,怎麼會對一個咒法如此新奇,比我一個外人還興奮呢?這個什麼倩女香魂舞果真就有這麼大的神秘魔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