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智上人,這位是李逵的便宜師傅。
別看齊魯大地自古民風彪悍,大部分地區都有練武的傳統,但練武是練武,可要是練出一身闖蕩江湖的本事,沒有名師指點還真不成。
就百丈村人來說,也有練武的傳統,可是村子裡功夫好的也就兩個人,一個是李全,腦子燒壞了,現在是個傻子,戰鬥力在0——100之間隨意劃拉。但大部分時間都挺溜在0這個數字上,基本上沒有什麼殺傷力,這也是他平日裡的表現。
但要是李全手裡有塊肉,他嗅着肉香想吃又捨不得吃的時候,有一不開眼的站在他跟前,伸手就要搶走他的肉。實力頓時恢復到100,甚至有突破200的可能。
這就是傻子,活得簡單,也容易。
再者就是李逵了。
要不是李逵有這身功夫在身,老族長恐怕也沒有心思疏通關係讓他去當捕快。
就李逵的這身武藝,即便在武將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高明。尤其是兵刃是很少見的雙斧,屬於重武器中的異類,對於身體的修行可不簡單,悟性,天賦,還有力量,缺一不可。既要有步法上的靈動和取巧,又要發力上的剛猛和暴虐,屬於大開大合的功夫,拿出兵刃來就有一種高手的範。普通江湖把式來多少,在他跟前都是被虐的菜。
李逵是第一次從周圍的人口中聽到關於靈智上人的消息,而且還是可以信任的人。但是結果是,靈智上人並不是什麼好人。
這讓他對於和靈智上人的見面更加擔憂起來。
兩次了。
靈智上人兩次在他的窗邊放了見面的信號。
第一次,他爽約了。
那時候的他,身體還根本沒有恢復,連走路都踉蹌,自然不敢冒然出村。而最近的一次,讓他感受到了時間的緊迫感。
李逵的師傅會是個好人嗎?
恐怕真如老族長說的那樣,身份可疑,甚至隱瞞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再說了,能夠教出李逵這等渾人的師傅,即便不是十惡不赦,也是兇案在身的貨色。
讓李逵說什麼也想不到的是,老族長竟然還收過一筆靈智上人的錢,算是保護費。老頭膽太肥了,明知道是惡人,也敢收錢。
百靈廟荒蕪多年,突然間有人在此落單,一旦有官府的人問起來,少了擔保的人,靈智上人的行蹤就要暴露了。不得已,給了三叔公一筆錢,之後還收了李全爲弟子,但是這一切在四年前,一切都變了。
李全突發高燒,山裡人生病求醫問藥是消受不起的。據老族長的回憶,靈智上人在李全生病期間來過一次,看過了李全的症狀自後,丟下一句話就走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這話聽着很讓人心裡不免會膈應,僅僅是生病,卻給人一種喪氣的要準備後世的感覺。
老族長恐怕也是在那個時候對靈智上人開始厭惡起來,畢竟李全曾經也是他的心頭好,是被寄予厚望的家族優秀後輩。另外他對靈智上人也有所懷疑,認爲李全無緣無故的發病,恐怕可靈智上人授予的功法有關。但這事無法求證,也就不了了之了。
以至於李逵生病之後,老族長根本就不準讓人通知靈智上人。半個月,李逵就在炕上硬挺了半個月,挺過來了,就是好漢一條,挺不過來,也就是應了那句話——命裡沒有莫強求。
幸運的是,李逵挺了過來。
不僅挺過來了,還沒有像李全那樣腦子燒壞了,整日裡渾渾噩噩。脾氣似乎也好了不少,至少不再村子裡禍禍和他同輩的少年了。
但這兩件事,給老族長心裡敲響了警鐘,世間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李全向靈智上人學武,在關鍵時刻病了,而李逵又遇上了。
巧合多了,就成了故意爲之。
帶着這個擔心,李逵和李全兩人順着村子的小路往家走去。一路上,李逵一在思量靈智上人的身份,鬼鬼祟祟不說,尤其是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他的屋檐下,練武之人都是耳聰目明之人,就算是風吹草動也難以逃脫敏銳的感知。可是兩次靈智上人來到他屋檐下,他都沒有發現。要知道,他的感知很好,這種天賦不知道是重生帶來的,還是練武之後的好處。總之,就算是老鼠在房樑上走過,他都能感知得到,哪怕是在熟睡之中。
但是一個大活人走到距離他睡覺不足一丈距離的窗臺邊,還留下信物,他卻發現不了,這就等於說靈智上人隨時隨地都有取他性命的能力,只是沒有用出來。
不行,必須要去見一次,看看這個靈智上人到底是何來路,即便將來鬧翻了,自己應對其來也好有個準備。
回到家裡,張氏早早的迎了出來,繞過李全這傻大個,徑直跑到了李逵的面前:“我兒,啥時候去縣裡當差?”
“這個……娘,此時恐怕要重長計議。”
張氏氣地跳腳,怒斥道:“哪個不開眼的搶我兒的營生?”
“娘,還是家裡說,別讓外人聽到,惹人笑話。”李逵也是頭大不已,重生之前,他出生在單親家庭,爹媽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唯獨把他一個大活人給忘了。從小在爺爺奶奶跟前長大,父母之間的親情,變得無比的遙遠。
等他大了,老人相繼過世,就讓他無法接受兩個對他都有隔閡的家庭。
於是,他成了一個無牽無掛的人。
可是在他穿越之後的那段日子,他時常聽到了耳畔壓抑着無盡痛苦的哭聲。當他睜開眼的那一刻,一個瘦弱的不成樣子的女人,卻表現出如同荊棘一般的堅韌,硬是在李逵臥牀生病的半個月裡,一直在兒子的跟前伺候。不僅如此,她甚至爲了能夠讓李逵能夠吃上一口小米糊,給任何一個可能借米給她的人下跪,乞求。
這是一份大愛,同時也讓李逵如同生鐵般冰冷的心融化了。
面對張氏,有過一段時間,他是心存愧疚的,他的出現奪走了張氏真正的兒子。要不是幡然醒悟,說不定他會陷入無法自拔的自責之中,最終也只有遠走高飛一條路了。
但是他走了,張氏可怎麼辦?
好在那時候李逵想明白了,他奪走了張氏的兒子,那麼從今往後他就給張氏做兒子吧!
不過張氏的身上也有很多讓他無語的怪癖,其實和這個時代有關,沒有怎麼出過山村的張氏,眼界之類的全無。除了對小兒子的溺愛,似乎世間一切的事都和她無關。
當然,張氏的生命註定了這輩子要比老族長更加悲哀,如果沒有李逵的重生,恐怕她這輩子都要陷入一種無窮無盡的困頓之中,直到被老虎吃掉。
想要說服一個女人,一個固執的女人,李逵沒有多少經驗,只能用對付老族長的話再一次對他母親張氏說一遍。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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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驚人的好。
“我兒聰慧非常人能比,讀書自不在話下。”
“我兒洪福齊天,自然能高高的中了。”
……
就連李逵都覺得自己在張氏面前有點瞎掰了,把科舉說的太容易。這可不是明清,是士大夫最爲光彩奪目的北宋。這年頭要中進士有多難,文壇巨擘,歐陽修兩次落榜;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洵更是落榜到心灰意冷,不得不和兒子一起趕考,兒子中了進士,他還是沒中……
當然,如果是明清的科舉也不容易,不同於北宋,州府就能決定舉子的身份。在明清,一省的鄉試,將多少讀書人擋在了躍龍門的那道石樑下。
即便是比較容易的秀才,也需要府一級別的考覈,還需要學道衙門的聯合考覈,這可要比北宋難多了。
北宋的舉子試,更像是明清時代的秀才考試差不多。相對來說,簡單很多。至於會試,這不是找虐嗎?北宋的進士質量恐怕是歷朝歷代最高的存在,尤其是文學修養,更是難以企及。李逵覺得他天天吃魚頭補腦子,也趕不上趟啊!
舉子身份倒是容易,北宋的科舉,舉子身份州里就能決定。比明清時代的秀才考起來都容易。只要不在科舉災區的江西、浙江、福建、兩湖等路。其他地方真挺容易。李逵覺得自己不笨,只要夠努力,還是有希望成爲沂州的舉子。運氣好還能混上解試,去一趟東京城感受一下北宋科考的氣氛。畢竟在科考學區有院子,這份自信來的恰當好處。
但是中進士,他真不敢瞎想啊!
可是在張氏的嘴裡,似乎李逵只要參加科舉,中個進士豈不是手拿把攥的容易?
想到這裡,李逵不由豪放一把,可話出口,他的心頭越來越虛:“母親說的是,這中進士的人也是兩個肩膀扛着一個腦袋,孩兒啥都不缺,就不信還能辱沒了孩兒的才學不成?兒子興許也能考上。”
張氏高興道;“我兒大志向,不過沒錢可進不了學,不如這樣,娘把地和房子都賣了,給我兒讀書。”
直到此刻,李逵似乎有點清醒了過來,家裡一貧如洗,地就不過一塊菜地,只能賣給同村人,房子更不用說了,四間房子塌了兩間,誰要?
或許這時,李逵多少明白了一些,爲什麼那個原本的李逵會如此蠻不講理,又那麼耿直到一根筋了,大概是遇到了一個溺愛的母親吧。
這也是爲什麼李逵殺人之後,逃到江州多年沒有回家,而他的母親會因爲思念兒子而哭瞎雙眼。
這輩子,他恐怕不會讓張氏遭遇如此變故了,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做到,因爲這是他的家人,唯一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