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垂憐

馮雲清無奈的回到了馮府;妻子陳心琦見他如此憂鬱,遂上前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今天早朝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馮雲清搖了搖頭,將手一招,道:“你隨我來吧!”說完,先超後堂走去了;陳心琦沉凝片刻,隨即也跟了上去。

此處,是一片竹林;坐落在馮府西北;平時罕有家丁來此;也顯得這裡極是清閒與優雅。

此刻,天公也沒了往日的灑脫;無邊的雲層,堆積如山,浮游天際,竟像隨時要崩塌的雪崩一般,讓人汗顏,讓人心嘆。

竹林深處,滿目清脆,雖時已過秋,但此處並無秋日的那般衰廢之感;放眼望去,只見,到處生機熠熠,蓬勃向上,趣味盡濃。

但饒是如此,還是不時有幾片竹葉從高空飄落,零星幾點,淒厲委婉,孤單自傲……

林中兩人,相視一顧,面上不禁有絲絲懷念之感,油然而生。

“小琦啊!這裡我們大概有十多年沒來了吧!”馮雲清嘴角微微一笑,像一旁端莊站立的陳心琦問道。

陳心琦面上盡是幸福之色,只見她微笑道:“當初追着人家跑的時候承諾經常要帶我來此處的,可是跟你走了之後,就一次都沒來了。”

馮雲清將一旁的妻子擁入懷中,哽咽道:“父親走後,陳家擔子就落在了我一個人的肩上,我是沒辦法的,還望小琦不要放在心上啊!”

陳心琦雖年已三十,但絲毫不落稚氣之感;只見她盈盈一笑,向着馮雲清戲道:“如果你還像以前那般油嘴滑舌,我想我和哥哥都會離開你的……”

馮雲清心中倍感欣慰,隨即若有所思,只見他道:“小琦啊!還記得當初你在皇上跟前所作的那幾句誓言麼?”

陳心琦嘴角一笑,竟如牡丹秀色一般高貴;只見她慢慢道:“如何能忘記呢!雖隔了那麼多年,但卻是一生都無法磨滅的記憶啊!”

有卿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翩翩兮,四海求凰。無奈卿人兮,不在東牆。

張弦代語兮,欲訴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唸完口中句子,陳心琦反問道:“你不會將自己在先皇面前作的那些詩句給忘了吧?”

馮雲清大笑,道:“當初我追求你的時候,你爹和你哥哥硬是不肯;非要我去先皇面前許下什麼諾言不可,你看現在都過那麼多年了,依舊還不曾忘卻半分……”

晨光不見兮之若狂;朝暮相盼兮之鬢盲;

恨吾命兮之貧弱,嘆鴛鴦兮之雙航。

望海天兮之遙影,眷佳人兮之予懷;

憐憂心兮之舍愛,望隆恩兮之不怠。

說到此處,兩人面上盡是追憶之色,攜手相盼,望着那曾經示愛的竹林深處。

無邊的陰霾,籠罩着四周,吞噬着萬物;他們卻還不曾知曉,依舊還在眷顧當初的朝暮;可無情的世道不會如此憐人啊!它似乎想要無盡的秋幕,將你們慢慢迷惑,直到滅亡。

馮雲清抱着懷中的佳人,嘴角一抽搐,沉聲道:“小琦啊!你跟着我有擔心過麼?”

陳心琦將頭一仰,望着馮雲清正色道:“是要我說實話麼?”馮雲清點頭示意,只聽陳心琦堅定地道:“不曾有絲毫擔心過。”

隨後,只見陳心琦雙眼一紅,眸中秋波肆意,只見她哽咽道:“我一生就宇飛和雨蕁這兩個孩子,現在飛兒剛出家門,但還在我身邊,我並不怎麼思念掛牽;但是,蕁兒竟遠嫁南海長洲之中,多年難得回家一趟,你要我這個做母親的如何不思切呢?”說完,從袖口處拿出一條白色的絲怕,暗自擦拭着眸中的淚珠。

馮雲清嘆道:“是啊!雨蕁嫁到長洲去了,現在也不知道過的怎麼樣;說到此處,還真是叫人有些放心不下啊……”

陳心琦嘴角一橫,爭辯道:“當初都說好了的,不要蕁兒嫁的那麼遠,你偏要答應對方,現在好了,連蕁兒的音貌笑容都快忘記的差不多了,說到這裡,我們似乎連對方的身份都不怎麼清楚呢。”

馮雲清無奈,嘆道:“當初蕁兒對那個叫什麼雲的愛得死去活來的,你叫我如何好拆散她們呢?”

過了片刻,馮雲清將話題一轉,沉聲道:“還是先讓飛兒去你哥哥的將軍府住些時日吧!”

陳心琦身子一怔,吃驚的問道:“爲什麼要讓飛兒去哥哥家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啊?”

馮雲清無力的答道:“是啊!馮家馬上就要被滿門抄斬了,希望飛兒能躲過這一劫啊!”

陳心琦徹底崩潰,雙腳無力的蹲在了地上,默默得抽泣了起來。

馮雲清走上前,將他攬入懷中,徐徐道:“我們能死在一起,也算上天對我們兩的一種恩賜了吧!”

陳心琦大哭,伸出雙手將馮雲清抱得更緊,嘴角大聲道:“我這輩子和你做夫妻還沒做夠呢!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還做你的妻子。”

紅塵落葉,如絲如淚;敘說着往日的繁華,卻懈怠了此刻的衰榮;煙雨浮世,如夢如初,參演着鏗鏘的傲骨;卻頹廢了昔日的柔情。

人生如戲,爲夢爲幻;當我們輾轉回首時,卻發現一切都是浮雲耳;留在我們腦海中的只有那難忘的彼此罷了。

神佛垂憐,用着哀愁的音容將天穹變得如此昏暗;不曾照亮窮途末路的前景;淚竹流葉,用着謝落的黃絮將時間的年華演變的如此生動。

相擁的兩人啊!你們內心可有一絲的擔憂;就算是爲那不落稚氣的少年也好,就算是爲那遠嫁他方的骶骨也好,請看在這無情世道的份額上,爲他們痛一次心吧!

心痛了,淚眸揮灑;哀傷了,柔情肆意;可是,無情的世道要將你們全部摧毀的時候……你們又該怎麼辦呢?

我想,應該爲心中記掛的那一抹芳心,盡情地袒露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初衷。

不要寄望下輩子了;

不要寄託神靈的庇佑了;

畢竟,珍惜此刻纔是自己現在應該做的;

下輩子,誰又是誰的誰?

誰又曾記得當初的海誓山盟,峰角斷菱……

畢竟,誰也不會預測下輩子將會發生什麼。

因爲,這個世道就是這般的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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