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王秀喜滋滋的叫道:“大哥回來啦!”
小姑娘興奮的揮動兩條小胳膊,興匆匆的奔出天井,衝向大門。
張元清和女王都看見了彼此狂變的臉色。
這麼巧? 這個時候就回來了?艹,副本這是要我命吧,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張元清知道離開皇宮後,很可能遇到青龍幫和神銳軍勢力,畢竟這兩個屬於副本里的“精英怪”,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剛逃脫皇宮,就一頭扎到青龍幫成員的家裡。
冷靜冷靜,青龍幫成員又怎麼樣,他又不是我是皇帝....….或許只是一個普通幫衆,就算知道我是皇帝,也可以輕易制服,然後催眠……可如果是個高手怎麼辦?
天快黑了,打起架來,一定會惹來城防軍的注意,行蹤一旦暴露,必死無疑。
念頭轉動間,門口的腳步聲逐漸逼近,一個身材昂藏,鬍子拉碴的青年大步而來,身穿青色短打,揹着一把用布條包裹着的武器。
王秀坐在他的肩膀上,小手緊緊環抱大哥的腦袋,笑逐顏開。
鬍子拉碴的青年原本滿臉笑容,忽然看見天井下的三個陌生人,腳步一頓,臉上笑容也消失了。
他審視着張元清等人,看向母親:“娘,家裡有客人?”
嬸嬸先是不給好臉色的冷哼一聲,旋即沒好氣道:“什麼客人,這是你表弟表妹們。”
鬍子拉碴的青年愣在當場,茫然道:“表弟表妹?我和爸都是單傳,大舅和二舅生的全是兒子,我哪來的表妹? 這也不是我表弟啊。”
嬸嬸也愣住了,這一刻,認知和記憶產生衝突,大腦一片混亂,喃喃道:“我大哥生的全是兒子……全是兒子?”
見狀,鬍子拉碴的青年表情一點點嚴肅起來,他後退兩步,放下肩膀的王秀,伸手往後握住了布條包裹的武器。
女王立刻緊繃了身軀。
姜精衛虎起小臉,弓起腰背,做出蓄勢待發的姿勢。
她雖然沒弄清楚狀態,但火師的戰鬥直覺很敏銳,已經察覺到布衣青年的敵意。
能在母親混亂的瞬間察覺到不對勁,而不是繼續追問,戰鬥前知道先放下妹妹,感覺不是火師,不是火師就還有機會…..張元清心裡一動,右手別在後背,在女王能看到的視野裡,指了指嬸嬸。
這是示意她挾持人質。
女王心領神會,悄然挪步,靠近了陷入頭腦混亂中的嬸嬸。
而張元清帶着姜精衛跨前,攔在雙方之間。
果然,鬍子拉碴的青年表情變得極爲凝重,但握着武器的手,遲遲沒有動作。
他目光銳利的掃過陌生的一男二女,隨後低頭,對自己妹妹說:“秀兒,去門口看看老頭回來沒。”
年幼的王秀看不懂劍拔弩張的氣氛,乖巧的“嗯”一聲,邁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待妹妹的身影跨過門檻,消失不見,年輕收回手,不再握緊武器,笑哈哈道:“原來是表弟表妹到了,表弟啊,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他目光死死盯着張元清,一副別逼我魚死網破的模樣。
張元清讀懂了他的情緒,頓時鬆口氣,沒有選擇強攻,說明對方沒有把握保住母親,那就排除了聖者的可能。
聖者的話,瞬間就能將三人擊殺當場。
張元清笑道:“不用,讓嬸嬸回屋就是。”
借一步說話是不可能的,萬一對方突然暴起,將他擒拿,那就是人質對人質。
女王心領神會,微笑道:“嬸嬸,你好像不太舒服,我扶你回屋休息,您別跟表哥一般見識。”
嬸嬸在聽到兒子承認“表弟表妹”的身份後,認知和記憶產生的衝突就消失了,扶額道:“怎麼突然發暈了,哼,我一看到你表哥就沒好心情。”
在女王的攙扶下進了主屋。
青年看一眼關閉的屋門,試圖走入天井,剛邁開一步,張元清就說道:“表哥,站那裡別動。”
青年無奈停步,沉聲道:“你們是哪條道上的,想要什麼直接說,先說好,命是不會給的,如果你們是來報仇的,那可以動手了。”
張元清道:“現在拔劍自刎。”
青年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當個沒孃的了。”
“學的什麼手藝?”
“殺人!”
“用刀還是用劍。”
“用劍!”
“師傅是誰。”
“沒有師傅。”
“沒有師傅怎麼學。”
“自學的粗淺功夫。”
“青龍幫的?”
“是!”
“什麼職務。".
“打手。”
兩人隔着天井,語速極快的對答,張元清彷彿故意不給對方思考的時間,問的很快,對方也答的很快,完全不動腦子的脫口而出。
彼此目光都死死盯着對方。
“把劍丟開!”張元清說。
鬍子拉碴的青年摘下後背的劍,丟在腳邊。
“踢走。”張元清命令道。
青年一腳把劍踢飛幾丈外。
張元清的表情隨之鬆弛,笑道:“途徑貴寶地,沒有惡意,就是想借住兩天。”
青年沒有說話。
張元清帶着姜精衛往前走了三步,停下,伸手往懷裡摸:“如果不信,給你看一件東西。”
青年還是沒有說話。
張元清從懷裡摸出一塊金色懷錶,對準青年,啪嗒打開。
正全神貫注盯着他右手,以防是暗器的青年,不由自主的凝視懷錶,凝視錶盤。
隨着秒針挪動,青年的目光陡然發直,瞳孔渙散,僵立原地。
張元清低語:“我是你表弟李二蛋,她是你表妹李二丫,屋子裡的是你大表妹李大丫。”
洗腦似的重複了三遍,青年表情呆滯的喃喃自語:“你是我表弟李二蛋,她是我表妹李二丫,屋子裡的是我大表妹李大丫。”
張元清如釋重負的關閉表蓋,隨着咔嚓一聲,青年渾身一激靈,空洞的雙眼恢復靈光。
然後看見了近在咫尺的張元清和姜精衛,青年先是一愣,接着面露喜色,豪爽笑道:
“表弟,好久不見啊,怎麼到京城來了。”
張元清嘆口氣,摸着姜精衛的腦瓜,道:“北朝入侵,父母在戰火中身亡,我只能帶着兩個妹妹進京投奔叔嬸。”
知道對方是青龍幫成員,爲了迎合他,張元清特地補充一句:“昏君當道,奸臣做惡,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青年一聽,大爲贊同,露出咬牙切齒之色:“昏君不死,家國難興!”
姜精衛沒有插話,暗暗佩服:元始天尊會的成語好多!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怒斥:“混賬東西,這是能說出口的話嗎,你不想活,別連累家裡。”
原來是王叔回來了,王秀屁顛顛的跟在身後。
青年哼了一聲,沒有和父親掰頭,徑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王叔“哎”一聲喊住他:“那裡給你表弟表妹住了,滾去主屋打地鋪。”
青年乾脆轉道去了廚房,找到一疊炒豆子,坐在天井下吃起來,嚼的嘎嘎有聲。
王叔回來後,嬸嬸便從屋裡出來,進廚房燒火做飯,姜精衛和女王跟着去湊熱鬧,一個負責切菜,一個負責燒火。
三個男人坐在天井下閒聊,一來二去,張元清知道了表哥的名字,叫王北望。
取意南師北望!
每一個南朝子民都有揮師北上,奪回故土的夢想,“北望”這種名字,擱在張元清生活的現實世界裡,就像“建國”、“建軍”一樣常見,所以王北望這個名字,其實也沒啥文藝含量。
王叔很關心這個便宜侄子,一聽侄子沒有找到工作,就拍着胸脯說幫忙搞定。
張元清一邊感謝,一邊說道:“我想跟着表哥混。”
“多活幾年有什麼不好?”王北望嚼着豆子,遞過來一把,沒好氣道:“你氣虛體弱,四肢無力,二丫都比你壯碩,先在家裡養養吧。”
說着,從兜裡摸出三兩銀子:“噥,拿着。”
三兩銀子可不少,在經濟繁華的南朝國都,一個身強力壯的苦力,一個月的收入也就一兩銀子。
“謝謝表哥。”張元清笑眯眯的收下,打算明天留在牀頭。
這裡肯定不能待了,不過天色已黑,外面在實施宵禁,出去了更危險,只能先住一晚,明天再去天機樓和宮主他們碰頭。
王叔嚼了幾口豆子,皺起眉頭,黝黑的臉龐露出一抹愁容:“我聽說,陛下要用三百童男童女祭天。”
“昏君!”王北望滿臉冷笑:“他最好永遠躲在宮中,如果敢出宮遊玩,我一定刺死他。”
話剛說完,他就看見表弟擡起屁股,把小板凳挪到了遠處。
“表弟,你坐那麼遠幹嘛。”
“表哥鋒芒太盛,我怕被你刺死。”
“看看…..…”王叔怒道:“你表弟是在提醒你,不要滿嘴的昏君昏君,遲早有一天你要死在這張口無遮攔的嘴裡。”
王北望反駁道:“爹,你給我取這個名字,不就是希望我精忠報國嗎。”
“好勇鬥狠和精忠報國有什麼關係?”
王北望低頭吃了一口豆,岔開話題:
“爹,你別擔心,童男童女大抵會從城外的村子裡找,秀兒不會有事。我今天回來是想跟你們說一下,我要出城幾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也許回不來了。
張元清立刻感應到對方異樣的情緒,忙問道:“表哥,你出城作甚?”
“不該問的別問。”王北望把一顆豆子彈進嘴裡,不給張元清打探情報的機會。
不多時,嬸嬸、精衛和女王,各端着兩碟菜走了出來,三個男人拎着板凳離開天井,來到堂內。
晚餐很簡單,四碟素菜,葷菜只有魚和臘肉。
這個家庭不算富裕,但能吃的起肉。
吃過晚餐,一家人在飯桌邊散去,女王、王秀和嬸嬸留下來收拾殘羹冷炙,從小缺乏這方面教育的姜精衛,半飽不飽的跟着張元清進屋睡覺。
張元清在牀上躺了一刻鐘,直到女王推門進來,待她關好門,說道: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第二階段的危險,可能都會集中在明天,不要掉以輕心,天一亮我們就走。”
女王深以爲然的點頭,“今天就很危險,還好王北望修爲不強,否則超凡境的催眠道具,未必能影響他。”
兩人剛聊幾句,就聽見姜精衛“阿呼阿呼”的呼嚕聲。
張元清服下一枚治病藥丸,注入一管稀釋生命源液,嘆息道:“睡吧,真羨慕火師。”
他縮進了被褥。
女王吹滅油燈,屋子陷入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元清忽然感覺一股寒意從頭頂傳來,就像在寒冬臘月裡被人澆了一桶冷水。
不,不是好像,就是被人澆了一桶冷水。
隨着意識甦醒,他立刻感覺四肢疲軟,身體虛弱,低吟一聲,睜開了眼睛。
他依舊在屋子裡,但不是在牀上,而是被捆着了雙手雙腳,靠着牆坐在地上,身邊是同樣待遇的姜精衛和女王。
幾米外,王北望拄劍而起,腳邊歪着一個木桶。
鬍子拉碴的他眯起眼,沉聲道:“你們仨什麼來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