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昨夜颳了一宿的寒風,第二天卻是大放晴,天,特別的晶藍。
樸家的規距是文定之喜的前日,會邀請親朋好友聚集一堂先熱鬧上一場,帶上準新郎祭拜新娘家的列祖列宗。樸二小姐嫁了尹寞,雖然仍住穿雁山莊,但規距不會廢。肋
樸明絹今天特別開心,穿得也特別漂亮,今天是她的喜慶日子,祭過了樸家的先祖,他就算是樸家的半個兒子,明天,她便是他未婚妻子,然後再過三月,他們就會行成婚之禮!
雖然,到此時此刻爲止,她還是沒能走進他的心,他永遠是那副淡淡如遠山不可琢磨的表情,溫和可親又疏離,總在無形中拒人於千里之外!
她似乎永遠也進不了他的心,這一點,她很沮喪,但她不氣餒,人們常說金誠所致,金石爲開,她願意默默無聲的爲他守候……
站在大廳內,她偷偷的瞄了他一眼,玄袍錦帶襯托着他卓而不羣的身段,容顏依舊淡淡,無喜也無歡!
是的,他沒穿吉服,底下人把人衣裳送去後,他出來時仍是尋常的家常服,父親問他爲什麼沒換衣裳,他淡淡着說:“太紅豔!不喜歡!”
父親不滿,認定他是推託這辭,責道:“今天是大喜之日!”
鑊
他仍是淡笑,說:“明天才是,今日祭亡靈,如此服色才顯莊重大氣!”
答的滴水不漏,她無法揣測他心裡的所想,一種莫大的悲哀!
“今天天氣真好!”
她的心情也應該很好很好,可惜今日她的眼皮總是跳個不停。
“你的臉色並不好!剛服過藥,先回去歇一下,傍晚才行祭祀之禮!”
他好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溫馴的點點頭,任由他推着她的木質輪椅送她回房。
快近中午,屋外陽光溫旭,空氣中飄揚着人羣鼎沸的聒耳,大概是開席了吧,可是爲什麼會有碟碟盆盆掀翻、大人小孩的驚慌尖叫的聲音!
另外還有馬兒的長嘶,在她的疑惑中他打住腳步,挑了挑濃密的劍眉,說了一句“我去看看”,便將她交給了丫頭,往外瞧去。
面對明絹溫柔的眼神,尹寞從來是淡漠的!
他只是在這場註定不會有好結果的喜慶中尋找失落的那份心動――
尹寞箭步流星的趕到鬧事的園子,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籍,,一匹雪白無瑕的駿馬揚着前蹄,嘶哩哩的長叫着,親朋們嚇得四處亂竄,他從容的走出人羣,一眼便認出了鬧事的馬兒,心裡陡然一跳,是逐風回來了——
他料定它會回來,只是沒想到它來的這麼快!
“逐風,停下!”
他劍目一閃,沉聲喝斥!
在樸家,除了他一人,無人能駕馭它的任性,他實好奇馬上之人恃有何種本事,竟能馴服性烈的逐風,炙熱的目光一直鎖在那一具嬌小、緊緊依附在馬背上的那一團雪白的身影。
頑劣不屈的逐風終於止住了胡鬧,噴着狂奔後的灼灼熱氣,噠噠噠的緩步走向主人,似乎在向他炫耀它做了什麼驕人的大事。
馬上之人在同一時刻猛得支起身子,青絲微亂,肌膚凝透,一張清瘦堅忍的芙蓉臉印進了他的眼簾,帶着一臉的震驚,一臉的難以置信,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翩若驚鴻的跳下馬背,狂奔着衝到了他的跟前一把深深的抱住了他的腰背,深情的驚呼:“重仁,真得是你,真得是你!”
空氣中響起人羣驚疑的抽氣聲,譁然而躁!
他絕對能躲閃開,但一聲柔柔的“重仁”,就像夢境裡無數聲來自玄虛之境的呼喚,令他着了魔般失魂,冰冷芬芳的觸感令他不忍也不捨推開,心裡還可恥的想擁她入懷!
他真得想這麼做的,如寒水似的體溫令他很想很想的抱緊她,給予她溫暖,可當他的目光對上折返在廊道上的明娟,瞧見她隱隱受傷的神情後,他止住了自己的渴望,輕輕的推開了懷中淚眼迷糊的纖瘦人兒,他一寸一寸的審望她,寒氣冽冽,她竟只穿了一件夾襖――
他有一剎那的憤怒,可是,他爲什麼要憤怒呢?
他無法解釋心裡的這種奇怪情緒,輕輕蹙了下額角,眼不自覺的瞄向了那微微隆起的小腹,莫名的怔了一下,但開出口來還是一貫的波瀾不驚,淡淡的問:“你――是――誰?”
他依約能猜到她是誰,但他想她親口吐出那幾個字!
——————紅袖獨家連載——————
你――是――誰?
你――是――誰?
你――是――誰?
他問她是誰?
他居然問她是誰?
魂牽夢繞的身影明明活脫脫的立於面前,溫潤親切的容顏明明在眼簾裡真實的跳躍,他怎麼可用這麼疏淡的眼神漠然視之,怎麼可用這麼清冷的口紋質問她是誰?
依靈呆住了,傻着了,用驚駭的眼神目不轉睛的盯着依然溫顏淡淡的他,她努力想鎮定下來,想弄明白這當中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於是,咬着脣顫顫悠悠的問出聲:“重仁,你……你怎麼了,我是依靈,你怎麼了?你不認得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