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我想找關於遠道而來者的書!”
老嫗身前,夏蕭已起身。他們對視許久,可前輩就是不說話。她不主動開口,夏蕭也得問,自己畢竟還在競爭中,不能再這麼耽擱時間。可老嫗笑而不語,像有着大智慧,但不輕易言露,也像爲夏蕭的到來感到高興。
“前輩?”
夏蕭提醒一聲長者,可她依舊不開口。再這麼下去,就不是高深,而是故作玄虛。這白髮老嫗似察覺到夏蕭的想法,話語極爲親人。
“找書簡單。”
手都未舉,四周大小不一的書本便壘起,足有兩三米高。破舊的老書翻在有着遠道而來者記載的一頁,竹簡上關於它的闡述皆有醒目的紅色標記。它們散發着墨香,和一陣難以言喻的古樸,令夏蕭不禁讚歎。
既然有這麼多,不愧是寧神學院!想想大夏王朝,藏書閣裡只有一本書,裡面只有一句話。這麼對比,後者還真是窮酸至極,連幾本像樣的藏書都沒有。
打量一番,目測書已過百,就算每本書上關於它的記載只有一句,只要不重複,都能拼接起出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來。這是夏蕭距離那個身份最近的一次,他想知道關於它的細節,任何一點都不想放過。
看到這些書前,夏蕭只是抱着嘗試的心態,可現在覺得自己能探出究竟!
正準備翻書,老嫗道:
“小西樓裡所有的書,都在老婆子我的掌控之中,你確定自己看,不是聽我說?”
夏蕭頓了頓,覺得有道理。但能給自己講,還找出這些書幹嘛?
“找出這些書,是想告訴你,我說的有憑有據。若你不信,再行翻閱便是。”
又是被猜中心思,這種感覺有些難受,簡直就是被當頭一棒,打得眼冒金星。看來以後在學院,不能隨亂猜測,心裡的話,遠比口上說出的話更引人深思,也多了些惡意。
彎腰鞠躬,夏蕭將禮節做到最佳,令前輩找不出瑕疵。隨後才說:
“還請前輩解惑。”
老嫗慈祥微笑,對夏蕭說:
“你可知靈契之主?”
“知道!那位前輩創造了靈契。”
“你可知他已成神?”
“聽聞過,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世上只有清尋子一人清楚那段過往。可我知道的,是靈契之主消失在這個世界前留下的預言。”
老嫗口中的預言,自然便是遠道而來者。她神思動時,書本於空中翻動,於夏蕭四周徘徊。因爲速度太快,夏蕭看不清上面的段落記載,可那五個無比熟悉的字,一眼便入了腦海。
“百聞不如一見,帶你看看!”
霎時至了海崖,四周無論是黑暗還是空無一處的光明都消失不見。背後有海風吹來,矗立一大寺,其中一棵黃果樹如觸雲天。眼前,腳邊是懸崖,其下浪花破碎,無比兇猛。
再看遠方,似有一道黑線,不是海天相吻的邊際,而是黑海。夏蕭頓時對這場景不再陌生,夢裡的場景時而能想起,時而又忘記。若夏蕭記得不錯,上面肯定還有一古老殿宇,裡面的石像,秉着最後一盞燈燭。
吹在臉上的海風有些腥臭,老嫗眼前的幾絲白髮被吹到一旁,她緩緩開口,夏蕭便傾耳去聽。
“傳聞,兩神交鋒,一位隕落,一位飛昇。那靈契之主離開大荒,不知去處。如果老嫗猜的沒錯,他應該成了真正的神靈,只是無人證實。臨走前,他爲天下人留下靈契,並留下預言。天地異象,雷龍叱吼,遠道而來的異世者降臨。”
“如果隕落的是靈契之主呢?”
既然無人證實,誰隕落誰飛昇便不一定,前輩爲何這般斷定?
“不!如果他隕落,便不會有這預言。你的存在,或許就是爲那隕落之人。”
“前輩的意思是說,那隕落之人還活着?”
老嫗擡起了手,指向天邊。
“近乎神的存在,一息可活萬年,一氣可攪天地,沒那麼好消滅。隕落之人的萬年怨氣,恐怕得消滅整個大荒才能平息。”
“既然靈契之主成爲了真正的神靈,肯定比對方強得多,爲何不將其徹底消滅,反而留下一個隱患?”
“這也是老婆子所不知的,你想知道,得問你師父。”
“師父不說。”
“那是在保護你,你若過早知道,便沒了當前這閒暇之心。失去的,將是一段失而不返的快樂時光。”
夏蕭不以爲然。
“一個名詞從小回蕩在耳邊,無論是出於好奇還是出於責任,我都想知道答案。”
這麼久以來,夏蕭還是第一次知道關於它的這麼多事,既然關乎到神。可自己的存在,真的是爲那隕落之人?夏蕭總覺得沒那麼簡單,畢竟身體裡的很多東西都沒法解釋,他也想找師父問個究竟,但該如何問?還是就此罷了,順其自然?
“夏蕭。”
老嫗呼喚夏蕭的名字,他隨之鞠躬。
“晚輩在。”
“關於遠道而來者,小西樓只記載了這麼多。不過還有一件關於靈契之主的事,要聽嗎?”
既然遠道而來者和靈契之主有關,夏蕭自然想聽,這些事對現在的他而言多多益善。可老嫗開口,說出的內容令夏蕭想找到師父,將所有事都問個明白。
“靈契之主存在於三萬多年前,關於他的記載很少,甚至不知男女。可一處模糊壁畫上,他身體四周有着五頭形態特異的巨獸。”
五頭巨獸,恰好對應五行!
夏蕭的手掌放到胸口,想起句芒和禍鬥。莫非那靈契之主也和自己一樣來自外界,所以纔會立此預言?若是那樣,其中的故事,恐怕會更復雜。
“多謝前輩告知。”
知道這些自然已超乎預料,可人的貪心,恨不得將所有事都把控在手中。可是時候走了,不知王陵醒來沒。
眉頭還沒舒展,夏蕭已彎腰行禮。
“前輩,告辭。”
“去吧。”
老嫗也不拖沓,當即撤了神通,令海崖消失。四周的風停止吹拂,一切平靜,歸於黑暗。黑暗裡,是夏蕭熟悉的感覺。夏蕭如一覺睡醒,神思迴歸體內。老嫗雖未再說什麼,可由衷祝福,希望夏蕭能走對路。
在小西樓中,她見過無數人。有許多人天賦異稟,即便在天才中也算翹楚,可心思不純,自毀前程。有的人天賦欠佳,再努力也沒用。像夏蕭這種兼顧天賦和努力的存在極少,可未來的路,老嫗也參悟不透。
書中有無數路,但每個人不同。且夏蕭這條,連模仿對象都沒有。
眉頭鎖住,先前的清醒一瞬消逝,疲倦感如山洪襲來,擊垮夏蕭的身體。長時間集中注意令夏蕭大腦微疼,不想眨一下眼睛,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更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指,他只想睡覺。
這便是很少有人坐上蒲團的原因,看似有利,可激發出自己的潛能,令注意力強行集中。實際是個傷身的法子,這一覺睡醒,誰知到了何時?
昏沉中,夏蕭感覺自己睡着了,可又慢慢想起,自己是在和王陵比試。他醒了嗎?夏蕭不知道,他想睜開眼看看,可始終沒能成功。
睡着是因爲疲倦,十分容易。但醒來需要極強的毅力,現在的夏蕭,難以做到!
又是昏沉,雖只有一瞬,可夏蕭卻覺得過了數百年。這種感覺並不好受,於舒霜眼中,夏蕭滿頭冷汗,溺於掙扎的苦海。
“夏蕭。”
舒霜輕聲呢喃着他的名,可夏蕭暫時聽不到,他大腦一片嗡鳴,像數年沒有睡過覺,就要困死。
沒有嘆息,沒有聲音。夏蕭雙眼血絲瀰漫,疲倦令其眼裡無神,乏累令他身體沉重如山。舒霜難以扶起,此種狀態的夏蕭,她第一次見。
平日裡,夏蕭可以連續戰鬥一整天,可以極爲自律的早起,不管多晚睡也一樣。可他現在太過憔悴,只能在身邊三女和姒寧的攙扶下勉強站起。
這是怎麼了?
舒霜和很多人一樣好奇,可她感覺不到夏蕭的疲倦,因爲他意識模糊。
夏蕭若沒了骨,身體如爛泥,東倒西昂。他眼中世界模糊,遲遲沒有清晰。
見夏蕭看來,南商人都謹慎起來,皆伸手晃王陵起牀。可他怎麼也叫不醒,若不是還有呼吸,和死了沒什麼差別。
當前,小西樓堆滿了人。可他們眼裡,夏蕭和王陵皆不起,若一人如此,可能是弄虛演戲,不敢面對賭局賭注。但兩人都這樣,只能證明這蒲團之力確實像教員說的那樣玄奧。
“先扶回寢室。”
蘇歡說時,扶着夏蕭下臺階。後者不算重,現在卻成了山。一不小心,夏蕭便當頭朝地面栽去。
連忙探出雙手,舒霜準備接住夏蕭。被四個修行者圍着,夏蕭不可能摔到。但接住他的,是從人羣中走來的天命。一把抓住夏蕭的肩膀,天命將其扛在肩上。他不算特別魁梧,可身體中的力量與衆不同。
“謝謝。”
舒霜小嘴很甜,她本想如此,雖然少了些美觀,但快捷些,沒想天命出手。
“客氣了。”
腳步未停,天命龍瞳冰冷,盯着擋住自己去路的南商人,喝道:
“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