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會被發現。”
黑夜又要降臨,夏蕭和阿燭剛完成最後一段趕路,因爲一直快跑,所以氣喘吁吁。但聽耳邊夏蕭說出的話,阿燭連忙將其拉到一邊,偷偷瞥了眼冒險者工會的六人,問道:
“被他們發現?”
“不,被擎天宗和學院。”
因爲冒險者工會在這片荒原定下了規矩,所以小隊絕不在晚上趕路,已開始尋找就近合適的地方休息,可夏蕭的話很不應時,令阿燭有些擔心。這都一同趕路一週了,怎麼突然冒出這種事?夏蕭摟住阿燭的脖子,以玩笑的口吻打趣道:
“別擔心,都是早晚的事。”
“那我們還要跟着他們嗎?”
“如果不跟,會更早被發現,我只是給你提個醒,別以爲跟着他們就萬事大吉,得做好逃跑的準備。”
阿燭瞬間成了苦瓜臉,即便有面紗擋着,蹙起的眉頭也令夏蕭覺得好笑。她一聽夏蕭安慰自己,反而暴躁起來,捏着拳頭就是一頓子暴揍。
“幹嘛不早說,現在才告訴我?”
“早告訴你就早擔心,又不着急,知道就好。”
“氣死我了!”
阿燭還以爲能安安全全的到達南海之南,至於棠花寺,只要他們偷偷的溜過去就好,沒想到還有可能被發現,真是氣呀,那些傢伙怎麼就陰魂不散呢?在其捂着臉,一陣唉聲嘆氣時,不遠處的青年冒險者跑了過來。
這傢伙叫林修,用夏蕭的話來說就是缺根筋,不讓阿燭和他多廢話,怕變得和他一樣傻。明知李命不喜歡自己和阿燭還一昧的靠近,不是傻嗎?他最終要與李命同行,又不是自己。
“找到合適的地方休息了,走吧!”
夏蕭微微點頭,林修則一如既往的抱怨起李命。
“絕了!隊長帶頭跑得實在太快了,每次都累得半死,也不爲我這種修行廢材考慮考慮。圓悲,你累不累?”
阿燭搖了搖頭,半個身子躲在夏蕭身後,她也覺得這傢伙傻,而且是極傻,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聽了他許久的抱怨,夏蕭回道:
“你能跟上,不至於掉隊,便是他考慮到你了,至於這麼飛奔着趕路,是因爲想早點到達棠花寺,你也不想在這片荒原多待吧?”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李命對方歡有所顧忌,才這般朝棠花寺趕。夏蕭自然明白,可看着李命盯着林修,不禁想笑。這麼不懂事的娃,真是令人操心且煩。不過李命對其也習慣了,沒有情商的傢伙,向來怎麼教也教不會。
用夏蕭和阿燭帶的鍋熬了湯,八人和以前的晚上一樣開始休息。這些日子裡,李命六人身上的傷已痊癒,可離棠花寺還有很遠。但唯一令李命慶幸的,是這個所謂的方歡,真的像棠花寺的高僧一樣,能令荒原上的不知物遠離。
黑暗中再沒伸出過利爪,他們也再沒受過傷,那晚的記憶像一場噩夢,可李命臉上的傷疤,令其常以一張冰冷的面孔面對一切,思考着的,還是那個問題。可有夏蕭在,小隊人的夜晚好過許多,不用再那麼心驚膽戰,只是等待着,李命等待着到棠花寺驗明方歡真身,夏蕭等待着擎天宗的人出現。
夏蕭此行有些危險,若是擎天宗的人聚集過來,佈下天羅地網陣,他估計跑不掉。可在確定自己的身份前,他們肯定不會大部分聚集。以往所有的流言蜚語都成了夏蕭自我保護的盾,令其不會面臨最糟的情況,畢竟狼來了的故事講三遍便不會有人聽,更別說第三百遍。
興許擎天宗不會想到自己會來這,起碼夏蕭想不到,但這荒原雖說遼闊,可其上生靈太少,但凡見到一個人,下去確定身份就好,更別說自己和阿燭的氣息還正隱匿。但管他什麼銅牆鐵壁,夏蕭肯定會將其撞碎,破出自己的一條路來!
日落休息,日出趕路。深褐色的天色奇光下,總有這麼一排人,在偌大的枯黃紙上寫下一個豎着的“一”。他們奔疾速度極快,將極高的荒草不斷踏平,可等他們回頭時,遠處的荒草又豎直起來。
起初的怪事變得習以爲常,時間一天天過去,夏蕭在李命眼中,終於露出端倪。
起初的方歡和圓悲總是極爲安靜,或吃飯或冥想,有時也會在夜裡盤坐,吸收天地間極爲微薄的元氣。可這些日子,他們總是觀察四周,或仰望天空,似有什麼東西會來。這一天,五人正準備做飯,夏蕭和阿燭又背對背,看向四方,注視許久。
李命暗自觀察,越來越覺得奇怪,他們在看什麼?他也擡起頭,朝向兩人目光的方向望去,可哪裡除了褐色的雲,什麼都沒有,奇異的令人壓抑,甚至喘不動氣。李命長吸一口氣又吐出,似覺得自己的反應都是心理原因。但他想問一問,反正他們之間,向來沒有客氣可言。
依舊是肉湯,無論夏蕭阿燭,還是他們這支小隊,都帶了很多幹肉,加上有水行修行者在,煮肉湯再舒適不過。只是這種東西喝太多已沒多少滋味,可趕路一天,一口熱湯總比沒有好。
李命作爲隊長,考慮的比隊員多,也比他們累,見林修端來第一碗肉湯,心中有些欣慰。這個臭小子,終於懂得做事了。在李命擡起雙手,就要將其接過時,林修笑嘻嘻的從他身邊經過,走向阿燭,語氣溫柔的說:
“圓圓,嚐嚐我熬的湯。”
“我早就說過了,別這麼叫我!”
“沒事啦,來!”
面對林修再三堅持也要遞出的碗,阿燭久久沒伸出手,只是偷偷看向夏蕭。見到這種場景,他應該吃醋纔對,隔着面紗,阿燭看不到夏蕭的表情,但後者皺起的眉已令她心中暗喜。
這傢伙的面紗戴久了,此時像裹着口罩的山賊,沒有阿燭戴着的那種若隱若現的美感,還勒到鼻子,所幸拉了下來,握在手裡,順手將那碗湯奪過。
“多謝。”
夏蕭笑時,拉着阿燭往李命那邊走,他已看自己許久,應該是有事要問。但是時候了,再瞞已沒意義。
“那是給圓圓的……”
林修連連嘆氣,可又阻止不得,當哥的就是難擺平,不過還有幾天纔到棠花寺,他也有機會勸圓圓別去那。小小年紀,做什麼不好,非要去當尼姑,這是一輩子的遺憾吶!
在想着這等事時,林修覺得圓圓摘下面紗一定很好看,光是那對清澈的美眸,便令其沉淪。可將發生的事,令其心裡猛地一沉,甚至害怕起來。走向隊長時,林修總覺得方歡在哪見到過,那張面孔令人眼熟。
“你在看什麼?”
不等李命反應過來,他已問出口,可看到夏蕭的面孔,迅速拔出刀,驚到身邊的隊員。
“隊長?”
隊長自然值得尊敬,可他的脾氣並不好,此時拔刀對着自己的恩人,令隊員有些不知所措,但都被攔住。冒險者工會中的人聲譽本就不好,現在還這樣,豈不是恩將仇報,成了白眼狼?若是傳出去,恐怕被人指責。但李命盯着夏蕭,冷冰冰的開口,道:
“這傢伙是夏蕭!”
五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到夏蕭臉上,林修終於明白這張臉爲何看着眼熟,因爲漫天告示中,盡是他的畫像。那這麼說,他身邊的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圓悲,而是那個傳說中被擄走的阿燭?可看樣子不像啊。
林修疑惑之際,夏蕭摘掉斗笠,咧嘴豁達一笑。
“瞞着你們真累,現在總算放鬆了些。”
阿燭也取下面紗和斗笠,抖了抖有汗的頭髮,在林修眼中雖是驚豔的面貌,可無之前那麼吸引人。
夏蕭是目前人世裡已確定的最大的魔,他身邊的阿燭,或許也不是什麼乾淨東西。幸虧林修是在心中說出這話,否則定要被夏蕭狠狠教訓。
“我就知道你有問題!”
刀未動,李命逐漸扭轉腳步,站在五人之前。他們也拔出武器,似要開始一番激烈的較量,但以他們的實力,什麼都做不了。夏蕭早已知此事,抿起淡淡的笑,看着他們這般較勁,不禁覺得沒意思。
“你們是對自己沒有清楚的認知嗎?根本就鬥不過我,何必擺出這般樣子?這裡沒有別人,如果我想動手,你們早就成乾屍了,不必表明自己的立場。”
“你不是成魔了嗎?怎麼還這般樣子?”
“成了魔又怎樣,你們的小命還不是我救的?如果你們厭惡我,大可自刎,反正你們這條命早已不屬於自己。”
夏蕭的微笑裡滿是痞意,李命自知鬥不過,可並未收刀,也沒有半點自刎的念頭。在他眼裡,自殺的人大多都是懦夫。而夏蕭的事,他大致知道一些,雖說不算特別瞭解,可現在誰敢說沒聽說過他?
正是在那般認識下,李命提出一連串問話,令夏蕭如見面對黑暗的自己。可他還未徹底走進黑暗,有的事,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得到答案。即便有答案,也不會告訴李命這種沒有能力自保的人,知道黑暗中事的人,要麼成魔,要麼死。
“爲何要到棠花寺?爲何救我們?你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