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楊雁翎激發妖仙之力,與那三隻火鳥鬥在一處。
朱䴉、血雀與山椒鳥道行稍低些,登時受不住連連後退。只有川崎傲雪勉力抗衡,但觀陣勢,也是輸多贏少。
楊雁翎被妖仙戾氣侵徹心門,其實與醉酒有幾分相似:當時意識清醒,卻身上經脈逆流,控制不得身體肆意妄爲。
他自知長此以往,禍根不小。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便是丹田內無比亢奮,每一招皆有無窮靈力支持,自然是勢如破竹。
而平常的修行者只有在激發特定的招式時才能釋放體內的靈力,且多數時候也只是釋放一部分,自是比不上他每招每式都全力施爲。
四人不是對手,敗退連連。
川崎傲雪大怒,恨道:“能將我逼到這等境地,你是第一人!”說罷向其餘三人叫道:“使天星鎖鏈!”
其他三人聞言點頭,同時騰身退後十餘丈,手中結印連連。
楊雁翎見狀怒喝一聲,執劍趕上,迎頭就劈。
就在此時,忽見四人各自右眼都亮起玄光,“咄”地一下,激射出四道鐵鏈來。
但見這鏈子如星河串聯,光彩奪目,卻末端有個鋒銳無比的鉤子,一見便知是兇狠異常。
楊雁翎竟不避讓,掣劍橫劈,擋開兩條。
卻另外二條鐵鏈趁機直直竄到他身後,忽地狠狠一收,“噗噗 ”兩聲將他兩個肩頭琵琶骨勾住。
楊雁翎劇痛的“啊”了一聲,登時覺靈力如潮水般頃刻退卻入體,手上一軟,冰炎拿捏不住應聲而落。
又先前二根被擋開的鏈子如蛇般蜿蜒纏卷而來,將他縛住,再難動分毫。
楊雁翎眼中紅藍二色漸漸褪去,才驚醒過來,只見自家被牢牢擒住,見晴子奮力跑來,悲痛欲絕地叫道:“翎!”又向四人道:“不要傷害他!求求你們了!”卻被上川賴朝自背後用刀鞘打下,登時將她打暈過去,復喚人擡走。
楊雁翎目呲欲裂,淚流滿面不停大叫道:“晴子!晴子!上川賴朝!你放開她,你這個混蛋!”撕扯天星鎖鏈掙扎不休。
四人見得,同時放下雷電,但聞得地面“轟隆”的一聲炸響,將他震得昏死在地上。
川崎傲雪幾人才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朱䴉在楊雁翎身上踢了兩腳,見他毫無反應,纔回頭道:“副宗主,他昏過去了。”
川崎傲雪點點頭,道:“你們幾個先將他押回不死宗,我此間事了便回去。”
三人得令,將楊雁翎與受傷的火烈鳥帶上,便騰空而起。
上川清正在馬上拱手道:“此次能攻破大川,並奪回小女,多謝副宗主閣下了。請殿上一敘。”
川崎傲雪道:“清正大人客氣。”二人相請而去。
卻說一個怪石嶙峋的洞窟之中,來來往往地行着着黑衣斗篷的人,腳步急促,似是頗爲忙碌。
半空中,有個被數條粗如手臂般的鐵鏈懸吊的平臺,臺上四角雕着鬼頭牛角,鬼頭之上又鑲嵌有暗紅色的玉石,如幽靈血眼一般,教人見之驚駭。
正中央立着一塊一丈多高的石碑,石碑前,楊雁翎被穿了琵琶骨,拷住手腳,吊掛其上。
不多時,臺下走上來二個人,一個是川崎傲雪,另一個是穿着黃色斗篷,顫顫巍巍拄着柺棍的老者。
老者見得楊雁翎,開口問道:“這就是你說的三足金烏?”語氣也是戰戰巍巍的。
川崎傲雪點頭道:“是的,丹竹祭師。”
丹竹祭師點點頭,自懷中取出一個青銅燈。
只見這燈四四方方,前後左右四面用白玉石作窗,甚是古樸。
丹竹唸了幾句法訣,忽而將燈座印在楊雁翎小腹之上。
楊雁翎正昏睡,突兀覺着丹田一陣劇烈疼痛,登時大叫一聲驚醒過來。
眼見那貼在肚腹的器物正瘋狂撕扯吸噬着自家氣血,不由得痛楚難當,慘叫不止,額頭上豆大的汗滴如雨下。
許久,只見一點兒火苗自丹田深處流出,收入青銅燈中,這燈四個寶石窗口登時緩緩亮起,跳動着火苗。丹竹才住了手,將青銅燈取下。
楊雁翎大怒,將牙咬得咯咯直響。
丹竹向川崎傲雪拱拱手,道:“老朽先下去了。”川
崎傲雪點點頭,目送他戰戰巍巍地又拄着柺棍而去。
見他消失在石窟盡頭,忽而冷哼一聲,道:“老狐狸。”纔回頭道:“雁翎君別來無恙。”
楊雁翎冷哼一聲,轉過眼不去理她。
川崎傲雪笑道:“雁翎君火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大,我就這麼讓你討厭麼?”
楊雁翎聞言,毫不留情道:“厭惡至極。”
川崎傲雪微微變色,旋而又轉回笑臉,道:“你此刻定是滿腹疑慮。這樣罷,我允許你問我一個問題,而代價嘛,是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如何?”
楊雁翎聞言,轉頭不語。
川崎傲雪見得他無動於衷,冷哼一聲道:“你就不想知道這兒是哪裡麼?”
楊雁翎哼一聲,反問道:“想知道又怎樣?不想知道又怎樣?難道你會告訴我?”
川崎傲雪聞言冷笑,道:“雁翎君真是有骨氣。好罷,既然你沒興趣,我便先下去了。”說罷轉身下平臺去。
正到石梯口,忽聞楊雁翎在身後道:“等等,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抓我來這兒?”
川崎傲雪才笑嘻嘻回頭,道:“看來雁翎君也是個識時務的人。但這是兩個問題,我只回答第一個。我們是不死鳥族。”
楊雁翎聞言一愣,暗道:“什麼火鳥族?”
川崎傲雪咯咯一笑,道:“換我問你了。你究竟是那家門下,從何而來?”楊雁翎聞言,心中念起自家與飛仙決裂,便不能以飛仙閣弟子自居,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道:“這很重要麼?”川崎傲雪道:“或許重要,或許也不重要。”
楊雁翎沉思片刻,道:“我自蓬萊山而來,無門無派,只是一介散修。”
川崎傲雪聞言只是不信,道:“一介散修?若無師門傳承,便你是天縱之資,也絕無可能小小年紀便有如此修爲。我聽聞蓬萊山是飛仙閣門派所在,你該不是個叛教的弟子罷?”
楊雁翎聞她一語中的,又聞她說自己“叛教”,不由得又是心虛,又是氣惱,扭過頭一言不發。
川崎傲雪原也只是出言諷刺他一下,見得他氣呼呼的,倒以爲自己說錯,輕笑兩聲,道:“雁翎君怎麼如此狹隘,三言兩語就動火氣?”
楊雁翎只是不回。
川崎傲雪料知他定不再開口,覺得無趣,便輕飄飄地下了階梯去。
楊雁翎見她走遠,纔回心神,想要掙脫枷鎖,但稍稍一動身,兩個勾在琵琶骨中的尖銳鉤子便撕扯着身上血肉,痛楚難當;且那琵琶骨是人身死門,被鉤子封住,任你有移星換斗的功夫、翻江倒海的本事,也全然使不出來。
又想起晴子,不由擔憂萬分。念她被上川清正捉走,也不知會受到甚麼懲罰。
她雖是上川清正生女,但他來此有一年,素知這倭國之人骨子裡便有侵張之意,好殺之心。連父子間都會爲利益自相殘殺,更遑論區區一個女兒?
一念及此,真是滿腹的心煩意亂,長吁短嘆。
卻忽聞身後石碑背面一個嘶啞聲音怒罵道:“你這奸細,不要裝模作樣的嘆氣!便算你裝得再像,我也一眼能識破你的詭計。你這雜碎!老子便算是死也絕不會告訴你半個字!勿要再白費功夫!”
楊雁翎莫名其妙,但聞他“奸細、雜碎”地亂罵,只以爲是個瘋子,便搖頭不理。
卻老瘋子似不依不饒,叫道:“嘿喲,你這個奸細怎麼不裝了?怎麼這麼不禁罵?這可比上次那傢伙承受力要差得多了!就你這種雜碎,還想從老子口中套話,真是癡人說夢!”
楊雁翎聞他一口一個“雜碎”罵自己,雖面色不顯,心上也暗暗地有些不爽,便道:“前輩是誰?爲何無緣無故罵我?”
老瘋子聞言嘿嘿哂笑,道:“方纔還說你不如上次那個奸細,現在倒學得乖了,會裝傻充愣了。老子是誰,爲什麼要跟你這個雜碎說?你個死爹媽的奸細,幹這檔子事能給你掙個棺材本嗎?”
楊雁翎聞他污言穢語不斷,不覺肝火大盛,回罵道:“你這老不死的東西!小爺圖你個甚麼鳥毛?你要在那邊叫罵我不休?”
老瘋子聞得楊雁翎怒懟一句,顯是愣了愣,旋即更是大怒,叫罵不停。
楊雁翎原本就不善言辭,方纔罵的那句已是集齊了他所知的所有罵人的詞彙。此刻聞得老瘋子“狗屎、貓尿、雜碎,死人、賤骨頭、混球”地亂罵一通,不由得大皺眉頭。有心不去聽,但那尖酸刻薄的言語便如刀子般鑽入他耳朵裡,當真是又怒又恨,只是沒奈何。
許久,老瘋子聞得這邊毫無聲響,才漸漸地無趣,住了口。
大川城天守閣中,晴子手腳都上了鐐銬,跪在堂下。上川清正端坐大堂,端起茶壺,自斟自飲。
晴子見他慢條斯理,口中急道:“父親大人,你把翎怎麼了?”
上川清正手中將茶壺斟酌在杯中,不疾不徐,道:“這一聲‘翎’叫得可親熱。你與那大宋的男子未成婚便同居一室,又公然忤逆於我,傳出去教天下人恥笑!可還給我這個父親留點臉麼?”說到最後一句,面上已是微微有了些怒容。
晴子聞得他言語,羞愧得無地自容,但憂急之色不減,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請你莫要讓那些人傷害翎,我求求你!”
上川清正見她落淚磕頭連連,怒道:“你這個不守貞潔的浪.婦!自身都難保,還敢爲他人求情!”叫:“來人!給我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門外四個軍士聞言將晴子架起,拖到大院之中,摁住四肢腦袋趴伏在地,便將二條手腕粗的棍子來打她臀部。
只見那一板子抽下,結結實實地打在肉上,痛得晴子悶哼一聲,身上不自覺抽了一抽;又抽下一棍,登時眼冒金星,全身痙攣,慘叫出聲。
棍子不住在她屁股上落下,不消幾下,直打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晴子身上劇烈痛楚,難以自制地號哭出聲,淚水淌滿面頰。
上川清正飲着清茶,對院中慘叫之聲竟恍如不聞。
許久,那四人才打完三十板子,便收了刑具,將晴子丟在院中,向上川清正覆命。
晴子趴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又見鮮血流淌,染紅了衣褲,觸目驚心。
上川清正纔出門來,見得此般,嫌惡地轉過頭,道:“將這女子拖回大牢裡,改日再審。”
幾個軍士道聲:“是。”將晴子扯了手腳四肢擡回監牢,丟在稻草堆上,又轉身將木門用鐵鏈捆好,上了鎖才離去。
上川清正回到堂中坐下,忽聞有人傳令道:“大人,賴朝大人回來了。”
上川清正道:“傳他進來。”
上川賴朝聞宣上殿,叫一聲:“父親大人。”徑直來到上川清正耳旁低語幾句。
上川清正聞言點點頭,道:“好罷,就如此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