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雖然有玉葉,可是玉葉比不得玉壺,一來年紀小,對她跟九爺在宮裡的過往瞭解並不多;二來,也終究性子不如玉壺一般沉穩,婉兮怕說多了,反倒叫玉葉想歪了去。故此有些話,她還不能對玉葉與對玉壺那般訴說。
這樣的時候兒,便只能自己一個人憋着。
心底那股子也說不清是悲是歡的滋味,便只能自己一點點壓平。
“玉壺,我這樣做,你會贊成麼?”婉兮望住明月,輕聲問。
只是不知這天地清光、水畔漸暖之時,玉壺何在,是否能聽得見她這會子輕聲的呼喚?
從此篆香就留在了婉兮的船上,一直到蘇州,婉兮都沒放她回九爺船上去。
當進入江浙地界,皇帝視察河工的重心未變之外,諭旨中開始多見選拔人才之意。
皇帝諭旨曰:“更念三吳兩浙。爲人文所萃……所有江蘇、安徽、浙江、三省,本年歲試文童。府學及州縣大學,著增取五名;中學增取四名;小學增取三名。舉行一次。”
“該部傳諭各該學政,慎加搜擇,拔取真才。副朕育才造士至意。”
進了江浙地界,不僅人才匯聚,且古來人傑輩出。皇帝亦派官沿途祭祀吳越王錢鏐祠、唐臣陸贄祠、宋臣岳飛祠、明臣于謙祠、故尚書徐潮墓。
“相比於選拔人才,我倒更覺皇上派官祭祀這些漢人名臣之舉更爲難得。”婉兮幫語琴整理鳳冠霞帔,指尖泥金刺繡瀲灩流光,“岳飛抗金、于謙爲明朝之臣,若皇上只當自己是滿人的皇上,那便必定不會有此舉。皇上爲大量之人,更視自己爲整個天下的皇上,滿人、漢人皆爲自己的臣民,纔能有這樣器量。”
語琴穿戴好了,婉兮點頭而笑,“故此姐姐這漢家的鳳冠霞帔,便該每日穿得華光耀眼纔好。”
語琴也明白婉兮心意,不由得輕哼一聲,“可是你沒瞧見麼,皇后彷彿與我置氣上了。見我見天兒這樣鳳冠霞帔的,她便也天天穿着皇后吉服……滿船隊的女眷,就我們兩個穿成這樣兒。她覺着自己中宮威儀,我倒有些臉上掛不住了。”
“姐姐何苦與她一般見識?”婉兮抿嘴笑。
這一路看見那拉氏這樣每天穿着吉服、梗着脖子,說實在的,婉兮都替她累得慌。
“皇后可能以爲,姐姐一路上穿成這樣,是有心爭寵。或者她以爲,姐姐與我一脈,是聽我的話才故意這樣明**人……她心下氣不過,便也整天這樣穿着,以示抗衡。”
婉兮擡眸望住語琴,“可是姐姐心下如何能不明白,小妹爲何建議姐姐這樣穿戴?”
“大清已經定鼎百年,可是江南尚未盡數歸心。皇上爲何納姐姐這般身份的漢女入宮?故此姐姐這會子不這樣穿,又要等到何時?”
語琴垂首輕嘆一聲,“我明白。我這會子身上的衣裳,就相當於上次去山東時,你親手做了賞給兩岸百姓的榆錢兒餑餑。”
“姐姐這樣穿,絕非爭寵,而是爲皇上,爲大清江山着想。”婉兮欣慰點頭,“姐姐這一片心意,皇上自然都看在眼裡。反倒是皇后,非要在江南漢人的地界上全副穿旗裝,纔是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