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原本還是帶些小醋意的,這會子叫皇上這麼一說,倒不知道怎麼懟回去了。
婉兮上下打量皇帝,眸光流轉,“皇上……該不會就是這麼‘安慰’皇后的吧?”
皇帝聳聳肩,“我什麼都沒跟她說。她是皇后,自該懂事,問都不該問我。”
他眯眼凝視婉兮的眼睛,“便是當年永琮出生,爺當日便去雩祭,之後一個月都在園子裡,也未曾回去陪着孝賢母子。如今皇后還是繼室,又有什麼好抱怨的?”
婉兮垂下頭去,“……那奴才便不問了。”
皇帝這才“嘁”了一聲,“說說你給皇后送什麼禮去了?你年例不過三百兩,今年又是嘉貴妃、皇后兩人誕育皇子。銀子早分沒了吧?”
聽皇上問起這個,婉兮擡眸淘氣地眨眨眼,“……奴才送了皇后娘娘兩匹料子。”
皇帝長眉陡然一揚,“料子?什麼料子?”
婉兮紅着臉垂首嘀咕,“……總歸這都是五月了,天兒越來越熱,奴才送衣料,也自然是送適合夏日穿用的。”
皇帝盯着她鴉黑的發頂,“呸”了一聲,“當爺想不到?又送了兩匹‘蟬翼羅’,是不是?”
婉兮終是忍俊不住,笑倒在皇帝的懷裡。
仰頭望住他,“蟬翼紗不好麼?‘春帳依微蟬翼羅,橫茵突金隱體花。帳前輕絮鶴毛起,欲說春心無所似’……”
皇帝伸手去捏婉兮鼻頭兒,“你還好意思說!李賀這詩裡說的是‘蟬翼羅’,哪兒是那糊窗戶屜兒的‘蟬翼紗’!一字之差,謬以千里!”
婉兮垂首不語,半晌才緩緩道,“這回奴才送的是真的蟬翼羅~”
戲耍歸戲耍,規矩歸規矩。總歸自己哥哥那般對正宮皇后,不合規矩。婉兮這便用心將哥哥的戲耍給彌補上了。
也不是要那拉氏知道,她爲的是哥哥。
皇帝垂眸深深凝視她,這便輕哼一聲,“……皇太后萬壽,你送的那個禮倒是精巧。剛兒我去給皇太后請安,皇太后手邊就用着呢。”
婉兮有些不敢置信,“皇太后,手邊兒,用着呢?!”
皇帝輕哼一聲,“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婉兮登時裝糊塗,“爺說什麼呢?”
皇帝聳聳肩,“我說你給皇太后那壽禮呢……你那小木船兒,不是雕刻出來的麼?”
婉兮做了個鬼臉兒,無奈地閉上了嘴,只伏在皇帝懷裡假寐算了。
她得每頓飯裡放多少鹹鹽,才能閒得要去跟一個天子鬥嘴呢?這位爺可是天天在前朝舌戰羣臣的好吧,她還是歇了吧。
她是真困了。天兒熱,加上今天又在園子裡兜了一大圈兒,這會子眼睛闔上,就半入夢鄉了。
皇帝伸手幫她順着額角的鬢髮,叫她更舒服些。
這個小他十六歲的小丫頭啊,有時候這樣抱在懷裡,看着她乖乖的模樣兒,總叫他生起那麼些複雜的情愫來。
她是他的女人,可是何嘗不是他的小女兒呢?
這樣想來,他便又生罪惡感,忍不住紅着臉樂了一會子。
婉兮半夢半醒地聽見了,繼續閉着眼問,“……爺又壞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