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無話,上自皇帝,下至護軍,全都路途疲乏,酣然入夢。
婉兮還是這輩子頭一回來草原,頭一回住氈帳,便既是興奮又是陌生,反倒翻了好幾個身,卻沒睡着。
便又忍不住想到語琴。
生長於江南水鄉的陸姐姐,到了這草原,睡着這氈帳,便定也有諸多的不習慣吧?
獻春累壞了,頭挨着枕頭便睡沉了。婉兮不捨得擾了獻春好夢,便披衣起來去看小又和小寸。
它們雖說也跟着一路逛蕩過來,有些累;可是經過在熱河行宮這段日子的調養,身子已是都好了。這麼黑天半夜的,它們都閉着眼,挨在一起睡得安安靜靜的。
婉兮便忍不住衝它們做鬼臉:“就知道睡,睡成大胖鳥兒算了。”
鳥兒全當聽不見。
婉兮便嘆口氣,轉個身在草地上蹲下來,低聲嘀咕:“還想叫你們幫我拿個主意,哪兒成想,你們也不理我。枉我那麼待你們,你們也都是小沒良心的。”
她是愁苦今年算是跟賀禮扛上了,如今壓在她心上的三座大山都是賀禮、賀禮、賀禮。
首先就是欠着九爺的大婚賀禮,緊接着就又是給那小阿哥的賀禮;那兩份賀禮還沒想明白呢,結果這又攤上要給四爺送賀禮。
她惱得一拍自己腦袋:“你個豬腦!平素那些心眼兒都哪兒去了?”
她也給陳貴人送過禮啊,雖然沒用銀子,可是那禮陳貴人也是喜歡得不得了。那事兒也沒難住過她,怎麼到了這幾樣賀禮上,腦袋裡卻空空的,怎麼都想不出好主意了?
這樣敲腦袋,腕子上的軟鐲便彼此磕碰,叮噹脆響起來。
她一怔,放下手腕來,盯着那軟鐲,腦海中已是隱約有了個主意。
給九爺家阿哥的禮,有了!
次日一早,皇帝便下旨布圍。
旨意一下,前朝後宮便都私下議論起來。皇后帳內的女子們私下也嘀咕:“布圍一兩天就成,‘觀圍’之後便可‘行圍’。瞧皇上的意思,難道萬壽節當日便要行圍?”
“如此說來也不無可能。終究皇上是定於八月秋獮,皇上的萬壽又在八月,皇上自然將這一節也思慮進去了纔是。”
婉兮忍不住叉一句嘴:“……姑姑,敢問行圍可有風險?”
獻春歪頭想了想:“以人設圍,將猛獸圈在其內,又有八旗護軍、大內侍衛、以及各宗室子弟環繞,皇上身周自然如鐵桶一般。按說是不見得有風險的。”
引春卻道:“話兒是那樣說,但是終究先帝雍正爺在位十幾年都沒舉行過秋獮。這相隔十多年的規矩,難免這一茬護軍、侍衛、宗室都不瞭解。若到時誰那邊出了個紕漏,那興許就有猛獸竄進來了呢?”
“再說,這十多年不秋獮,這山林子裡頭又多了什麼龐然的大物,也不可知呢!”
皇后宮裡一位媽媽裡進來取夥計,聽見三個女子說這個,便也跟着湊了句話兒:“姑娘們年紀都小,興許都不知道老事兒。不瞞姑娘們說,咱們皇上十二歲的時候跟聖祖爺來秋獮,可不就險些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