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沙聲雖然原本不大,可是在這靜嫋的夜色中卻聽來十分瘮人。
更何況,婉兮是才經歷過那黑瞎子的事兒不足整月,一聽見那動靜,就覺着渾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
“誰?!”婉兮壯着膽子猛然回頭望過去。
所幸這裡還是後宮營帳,山坡下就有護軍和侍衛,她大不了到時候扯開脖子喊就是了,就不信那東西在這滿是人住的地界兒,還有這麼大的膽子!
夜色幽黑,籠罩住這山坡上的樹林兒,頭頂映着月色,遠遠近近便如深深淺淺的墨——那些能被月光照見的地方兒,樹枝形狀便看得清楚,夜色便顯得淡;而那些照不見月光的地兒,樹枝便都被夜色牢牢籠罩着,根本看不分明。冷不丁瞧過去,便像是裡面藏了個什麼龐然的大傢伙,叫人心裡不落底。
婉兮又在手邊劃拉着一根樹杈,攥在手裡,瞪大了眼睛狠狠盯向那濃黑之處。
卻聽那最深濃裡,溢出輕聲一笑。
婉兮不由得一歪頭,將耳朵更朝向那邊,心下卻跟着微微一顫。
“誰在那?”
隨之樹影輕輕一晃,一道頎長身影已是不緊不慢走出。夜色雖濃,月光卻唰啦一下全都傾瀉在他面上。
面如玉,眸如星。
婉兮腿便一軟,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卻是別開頭去:“怎麼會是爺?”
此時此刻,他不是應該正在皇后帳中麼?皇后等了那麼久,終於盼來了皇上,這一晚……皇后怎麼可能撒手放他出來?
皇帝走過來立在她面前,輕哼一聲:“瞧把你給嚇得。”
婉兮搖頭:“既是爺來了,怎故意躲着不出來?爺根本是故意嚇我!爺難道不知那句俗話:人嚇人,才嚇死人!”
皇帝輕哼一聲,伸手捏住她下頜,將她轉過來對着他。
“難道你就沒有半點體悟,會是爺出來尋你來了?”
婉兮轉不開頭,只得輕垂眼簾:“……奴才怎敢有這樣的體悟?爺今晚,原本,留宿在皇后主子帳中的……”
她後面越說聲越低,最後已經幾不可聞。
他又輕哼一聲:“生爺的氣了~”
“沒有。”她垂下頭去:“奴才哪兒敢。”
“說不敢,還低着頭不看爺;說沒有,怎麼還噘着嘴兒呢?”
婉兮便嘆了口氣:“奴才不是跟爺計較,只是覺着爺今晚兒當真不該喝得那麼多。”
他便笑了:“嗯,開始管着爺了,嗯?還在爺面前故意摔酒壺,讓那酒寧肯灑了,也不給爺喝。”
婉兮又被他說得臉紅:“瞧爺說的……奴才不過是顧念着,皇上今兒才練兵回來,正是勞頓之時。這樣喝酒自然不勝酒力,酒喝多了還傷身子。”
他輕哼一聲,捏了捏她臉蛋兒:“你說的沒錯,可是爺的酒量沒你想得那麼不濟事。”
她心下一動,揚眉瞧過來:“也是,奴才彷彿當真想多了。否則爺今晚上怎麼還能這麼清清醒醒地出現在奴才眼前兒?”
皇帝輕聲一嘆,伸臂將她拉進懷裡去:“爺爲何留宿皇后帳中,就你不懂!”
她入了他的懷抱,心上那層隔膜便也散了。他身上的暖意透過衣衫傳來,柔柔籠罩着她。他的身子又比從前剛硬了許多,彷彿輕輕硌着她的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