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她無聲的凝視,他老神在在繼續將她腳丫放在懷裡暖着,拍了她膝頭一記:“不知道自己怕涼麼?還這麼折騰!”
婉兮愣了愣,緩緩回神:“嗯?誰說我怕涼了?我纔不怕涼呢!再說這大夏天的,涼才適意。”
皇帝便抿緊了嘴角,只是輕輕在她腳心裡撓了一記。
她便抓心撓肝一般地忍着笑。
瞧她那模樣,他便也笑了。
腳漸漸暖了,她再想抽回來。這回他便也由得了她,倒是她使勁兒使大了,冷不丁失了重心,向後一仰,反倒摔了個仰八叉。
她懊惱,隨手抓一把草起來,朝他揚了過去。
他也不躲閃,那柔軟的草苗兜頭蓋臉,卻在他朗如星月的笑容裡,緩緩飄落。
婉兮心下又莫名地毛毛了起來,趕緊低下頭,認真地給自己穿上鞋襪。
她先起來,去拽他:“爺別在外頭吹涼風了。剛吐完,還是回去喝碗熱薑湯,好好躺着。”
他攥着她的手,卻反着用勁兒,反倒將她給拽坐在了地上。
“等會兒回去。難得這麼寧靜,爺想叫你陪着,再坐一會子。”
此時的她和他,彷彿不再是奴才和主子,反倒如同這天底下最普通的一對男女一般。
婉兮自也是留戀,便順從地坐了下來。
莫名回頭,貪戀地瞄了一眼他的肩頭。
他的肩……她可以依靠一下麼?
他擡頭望着星空,卻彷彿耳朵上也長了眼睛,看見了她的所爲。他沒回頭,只伸了手便按住了她的後腦勺兒,將她的腦袋瓜兒摁在了他肩頭上。
她心下便長舒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一刻吧,哪怕只有這樣一個晚上,哪怕只有這樣一次機會,她也知足了。
他輕哼一聲:“那歌兒,跟誰學的?我不覺着宮裡會有人教你唱這個。”
她閉着眼拱起了個豬鼻子。
宮裡當然沒人唱這個,不然早被宮規給懲治了。
“我在家裡學的。”
他肩頭便一聳,已是在她腦門兒上拍了一記:“你那時候還不到十四,你就敢學這個?!”
婉兮便做了個鬼臉:“爺想什麼呢!我纔沒有學來唱給誰聽。我就是那時候兒淘氣,時常晚上爬到桂樹上前去,就聽見有村子裡的大女孩兒們唱這個。”
“調子簡單,唱詞兒又直白,都不用刻意學,聽這就聽會了。”
他挑眉瞟她:“這麼說……從來沒給別人唱過?”
“自然啊!”
她急着辯白,一擡頭就撞見了他促狹又得意的笑。
“頭一回唱,便是給爺聽,嗯?”
婉兮面上一熱,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然後才慌忙又使勁搖頭:“……我纔不是唱給爺聽的!”
她就是,那麼一邊刷盆子,一邊那麼隨口一唱罷了,纔不是特地給他聽的啊。
他哪裡肯叫她有機會辯白,早就俯身過來,封住了她的小嘴兒。
他的勾纏,幾乎立時便點燃了她身子裡的火苗。
她眼睜睜看着他這一路上,外表故作的平靜和鎮定;她卻還是親眼看見了他方纔那一刻獨自蹲在地上嘔吐的模樣。
她知道他的嘔吐未必是胃腸不適意,更可能只是他心上的壓力實在太大,大得叫他需要一個出口來宣泄。
此時此刻,她能奉上的,唯有自己。
全部的她,全心全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