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將這抹情緒隱藏得這麼久,值到她以爲妮子要被攆回廚房了,才表露了出來一點點兒。
這卓莎,也是一個了不起的角色。
妮子倒真沒想過,一個書本之中創造出來的角色,竟然也能有如此深的情緒與心思。這是書中之魂特意製造的呢?還是這個卓莎本身就具有不一樣的地位呢?
卓莎本欲領妮子回廚房的,因爲在廚房工作的人,被安排居住的地方,也是離廚房的不遠處。
但就在卓莎與妮子說話之際,便有另一個衣着顯然比卓莎,甚至比廚娘還要高一等的女僕官長走了過來,看了卓莎一眼,便對妮子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到新房間。”
女官長說話時臉上面無表情,語氣也很公式化,可是這樣的女官長給妮子的感覺,她就更像是一個書中製造出來的,沒有多餘戲份的人物。
她只需要做她自己份內的事情,其餘的她連一點思考的餘地也沒有。
而卓莎,就顯然與這女官長是格外的不一樣了。
妮子也想到了廚娘。雖說廚娘也嫉妒,但是彼嫉妒非此嫉妒,廚娘的嫉妒似乎只是純粹的嫉妒,換了另一個人,她也是要扮演出嫉妒的角色。可,卓莎卻能將自己的嫉妒之心隱藏起來,這就顯得大不一樣了。
妮子格外的留心了卓莎的表情。只見卓莎在女官長來了之後,臉上就露出了一種尊敬的微笑,笑得十分的完美,從任何一個角度上看,都看不出她有任何一絲多餘的情緒。
這卓莎,她究竟是什麼角色呢?
應該不會,是書中之魂扮演的吧。
如果是,書中之魂可真是太無聊啦。
妮子從此後負責了白阮的飲食起居工作。雖然說這是她負責的工作範圍,但是在白阮的房間裡做事的人,並不只她一個。
包括妮子與女官長在內,共有三個女僕分別來負責白阮的飲食與起居。
女官長負責整理白阮的每件衣服,另一名女僕負責拿去讓別人清洗。
女官長負責白阮的飲食口味,讓妮子去與廚娘溝通每日三餐的食物。妮子不會說話,女官長就會把需要準備的食物寫在一張紙上,讓妮子帶去廚房。等到廚房裡做好了,又負責端上來。
至於其他的一些雜事物,也都是由女官長來負責,然後再進行分配工作。
妮子自從上一次與白阮“溝通”過後,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她每日都能見到白阮,可是白阮卻彷彿忘記了她一樣,再也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不,應該說,白阮除了偶爾吩咐他需要的東西,他便再也沒有說過一句別的話。
不僅沒有跟妮子說,也沒有跟旁的人說。
白阮變得非常的沉默寡言,甚至連臉上的表情,也是如雕塑一般,難得看到有一絲的改變。
白阮,他這是怎麼了?
妮子不禁有些擔心,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或者是他想到了什麼地方去,想岔了呢?
妮子好想知道白阮每天腦海裡都在想着什麼,爲什麼他會有這樣的一副表情?
孤獨,寂寞,還非常的冷漠,疏離。
妮子覺得,白阮就連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非常非常的孤寂,單薄。
她很想靠近白阮,可是卻又不能讓他發現。
有時候,她會趁着白阮不注意的時候,守在他的旁邊等候吩咐之時,悄悄的站到了他的影子旁邊,讓自己的身體,與地上的白阮的影子可以相依偎,靠近。
如果這時候白阮回頭,他就會發現自己的影子比自己要幸福得多。
可是,他從未回頭。
他不知沉浸在什麼思考中,可以一整日,久久的,一言不發的坐上一天。
“王子又要出去了。”
宮裡有人說道。
妮子身爲王子的身邊女僕,當然也聽說過王子要出去。不過,白阮一整個月都悶在房間裡,也夠不尋常了。如今,他突然說要出去,那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妮子並不十分的在意白阮出宮的事。
當白阮出去之後,妮子的差事一下子就鬆了許多。
“聽說廚房很忙,如果沒有什麼事,王子沒有回來之前,你先到廚房裡去幫忙吧。”女官長對妮子說道。
妮子雖奇怪她爲何會作這樣的吩咐,不過,也沒有過多的抗議,妮子遵照吩咐行事。
妮子回到了廚房,廚娘見到她,依然如同往日一樣對她呼呼喝喝。
“把豆子洗乾淨。”
“快把地板擦好。”
“去洗碗。”
“把柴火搬來……”
一個個命令像是積攢了多時一樣,妮子尚未做完手頭上的工作,下一個命令又來了。
妮子被暫時安排到廚房做事,雖然她是王子身邊的女僕,可是廚房裡卻是廚娘最大。
妮子也沒有辦法違抗她。
但,妮子天生不是吃苦受累的料。豆子只剝到了一半,一個人走過來,撞到她的裝豆子的筐蔞,結果,筐蔞一滾,剝乾淨的豆子全部灑在了地上。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撞倒妮子的筐蔞的人是卓莎。
卓莎立刻蹲下來,一邊道歉一邊替妮子撿起灑落的豆子。
妮子看看她,沒有作聲。
卓莎對待妮子的態度,也一如從前,說話親熱,經常幫妮子做事。
她好像並不知道妮子已經發現了她眼角的秘密。
妮子低頭撿豆子,並不理會卓莎。卓莎撿了一會兒之後,就跟妮子搭話:“你知道王子去哪裡了嗎?”
妮子沉默。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啊。何況她真不知道。
不過,白阮如果是白馬王子的角色的話,這次出去,說不定回來時就會帶着白雪公主了。
算算時間,這時候的白雪公主按正常的進度應該已經被帶進森林裡了。
“我聽說,今天宮裡來了一位公主。”卓莎道。
公主?妮子怔了一怔。白雪公主嗎?白阮不是纔剛出去嗎?
“那名公主,是鄰國的公主。聽說是路過這裡的森林,被國王邀請來玩的。”卓莎道:“國王有意替王子挑選新娘,你說,他會不會喜歡上這名公主?”
這種事情,可不是一個女僕的身份來談論的吧。
妮子斜眼瞄她。
卓莎假作不懂。
“公主長得真漂亮啊。”她感嘆着道:“如果我們也能有公主的命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公主的命?
妮子可不想要。她只想過自己的命運。
妮子沉默着將所有的豆子全部撿回了筐蔞中,便拿到池水邊清理。
卓莎見妮子反應冷淡,便也走了。
這天,晚餐時間,妮子在做完了大部分的事情之後,剛想坐下好好吃頓晚飯,突然間,一隊衛兵衝進了廚房裡。
“把她抓起來!”衛兵頭頭喊道,手指着妮子。
“咦,怎麼了,你們在做什麼?”廚娘第一個反應過來,跳起來叫道。雖然她平時對妮子很是苛刻,不過這時候卻敢於替妮子問個清楚。
“這個女僕,在公主吃的豆子裡,摻進了沙子。”衛兵道。“她這是不敬之罪,國王命令把她關進監獄。”
豆子裡有沙。
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妮子之前明明是有把豆子洗過的。
妮子在被衛兵帶走之前,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的卓莎。她正在飲湯,一勺一勺,慢慢的送到嘴中,對於妮子被帶走的事似乎完全沒有觸動。
這樣的態度,與平時她裝出來的樣子差別極大。
妮子便能肯定,公主吃出來的沙子,定是她放的。
卓莎吃定了妮子不會說話,而王子又不在,沒有人能替妮子做主,妮子便就這樣被關進了監獄中。
而按照監獄的條件,妮子說不定沒熬過多少天就要掛了。
卓莎,殺人不見血,可真夠狠呀。
妮子被投進監獄後沒有多久,就聽說她的位置被卓莎取代了。
卓莎取代她成爲王子房間裡的女僕。
做這個安排的,是女官長。
後面,再有的什麼事,妮子就沒辦法再打聽到了。
她只知道,自己在又黑又潮溼的監獄裡,一共呆了半個月之久。
在這半個月裡,除了開始進來的兩天有人送過兩頓飯進來之後,隨後的日子裡,便一直沒有人再踏進來一步,更沒有人進來送飯。
偶爾有人送給隔壁的犯人,也沒有人把飯食送到她的牢房之中。
飢餓纏繞着妮子,揮之不去,但是卻又不至於讓她暈厥,只是讓她浮浮沉沉,半夢半醒。
漸漸的,妮子就不知道餓了。
當牢房門再次被打開之時,從外面走進來了的人非常驚訝。
“她還沒死!”
“她居然還沒有死!”
“快,帶她去見王子!”
王子?
白阮回來了。
妮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妮子被帶到了王宮的大殿上,帶她上來的人沒敢對她粗魯,輕輕的將她放在地上,只是一放手,她就軟軟的倒在地上了。
幾乎半個月沒有吃任何東西,雖然因爲她的情況特殊沒有餓死,卻也被折騰得沒有了力氣。
妮子一倒在地上,還沒能在地上躺夠幾秒鐘休息,便感覺到自己被人抱着肩膀拉了起來。
“你沒事吧?”
是白阮。
他用很溫柔的聲音對妮子說道。看到他那熟悉的表情,妮子差點以爲白阮已經認出她了呢。
然而,這時,妮子卻聽到了白雪公主甜美的聲音:“太好了,她沒事。”
白雪公主,不,是書中之魂也靠了過來,親暱的在妮子的臉頰上滑過:“我們可以讓她參加我們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