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麼大的鼠子,擱在以前,王虎和林鐘根本不可能想着再來一隻。可耐不住這鼠肉緊緻又好吃,吃過一次還想吃。哪怕是有可能撞邪,這兄弟二人都想着能再嘗一次,兩天沒吃着鼠肉,心裡已經刺撓地不行。”
“說來也巧,自打王虎和林鐘抓了那大鼠之後,山上的老鼠像是都犯了野,滿山遍野的亂竄。這可是便宜了王虎和林鐘,幾乎不費功夫,一人打板,一人網兜,抓了個歡快。雖然沒有逮到大隻,可着小的數目也少不了。”
“這算是撿了便宜,隨後的半個多月,王虎和林鐘一大早就起牀上山,直到天差不多黑乾淨了才能回到村子裡,每天都是兩麻袋捆好的死鼠。”
“雖說是災年,日子卻是越過越紅火了。靠着這山上的鼠羣,兩家四口人的臉上都泛起了油光。也有村民看得眼饞,跑來偷偷問過王虎和林鐘,是不是在山上遇到什麼果子林了。但他們二人誰也不說,只是搖頭道沒有。現如今的糧食就是命,誰會傻到把自己賴以爲生的手段拱手相送?”
“不久,入了冬。王虎和林鐘也就不上山了。一是因爲冬天冷,山上的野鼠子都回了洞,不好逮了。二是這十多天來,兩人幾乎消滅了山上的七成鼠羣,也抓不住什麼大頭了。”
“災年配冬天,就是一茬一茬的死人。沒了糧食,人命都賤得很。很快,王虎和林鐘家裡就被人盯上了。上門要飯的,強搶的,偷的,各種方式無所不用其極。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餓的肌黃面柴,唯獨你家裡天天生火做飯,這還得了?”
“要飯的人倒是不怕,趕走就好了。明搶的人也不怕,王虎和林鐘都是獵戶,家裡有刀,他們不敢亂來。唯獨怕的就是賊。無有辦法,只能把一袋袋鼠餅烤熟了當乾糧壓在牀底下,人在牀上睡,這樣才能安心。”
“臨近年關,要飯的人越愛越多。王虎和林鐘也是吃了秤砣狠了心,就是不給。給了一個就有兩個,兩個就有三個。他們接濟地了一家,可接濟不了整個村。所以無論是誰來,都是不給。”
“年三十的晚上,林鐘家門又被敲響了。來者一身麻布,面黃如土,尖鼻長鬚,眼睛只有芝麻粒大小。看上去有些年齡了。敲開林鐘家的門後,直道是要一口肉吃,哪怕是鼠肉都行。”
“林鐘一聽他說鼠肉,立馬警覺了起來,直說沒有,就要關門。那人只一句話,便給王虎噎得愣在原地。”
“‘就在你們家牀底下,我都聞到味了。’”
“林鐘也不知道這老人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他夜半三更翻進家門看過了。見林鐘愣在門口不知所措,王虎便從房門裡走了出來,三言兩句弄清了事情的經過,客客氣氣地給老人讓進了房子內。”
“端茶,倒水,上飯。王虎對老人表現出的殷勤看得林鐘一陣傻眼,也就跟着前後忙乎。飯飽酒足,又聊了一會兒天,突然,那老人口吐白沫,上氣不接下氣,沒一會兒就死了。”
“林鐘可嚇得不輕,王虎倒是什麼事都沒有,因爲毒就是他下的。麻麻利利兒地,給老人擡到後院埋了,直說是讓王虎管好自家老婆的嘴,別有什麼事都往外說。”
“災年死人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情,埋了也就埋了,之後的幾天也沒有人上門詢問老人的蹤跡,想來他也是形單影隻,沒什麼人在乎。“
“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轉過眼來就是大年,家裡卻是反的沉悶。這鼠肉倒是能吃飽,但不知怎麼地,人就是沒勁兒,想躺着。”
“過年講究個守歲。守歲,守歲,就是不睡覺熬着。別人家不敢,那熬着也是會餓的。但林鐘家沒問題,他們不缺糧食。”
“也沒有更夫,林鐘也不知道自己熬到了幾更。躺在牀上就隱約聽着屋外邊有動靜,嘎吱嘎吱地,像是有人在嚼什麼東西。林鐘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卻是不敢起牀。那動靜傳來的地方就是王虎埋人的地方。天知道是怎麼回事,呆在房子裡不比什麼都安全。”
“林鐘沒敢去,強逼着自己睡覺。那嘎吱聲音持續了有一陣子纔沒。天矇矇亮的時候,林鐘終於睡着了。”
“一覺睡到中午,倒也是舒服。老婆打了聲招呼說是出去拜年,林鐘犯懶,也就沒跟着。趁着太陽,林鐘壯了壯膽子來到昨天埋人的院子,土確實又被翻開的痕跡,但不是人翻的,看樣子像是老鼠。”
“原來是老鼠,林鐘總算是出了一口氣。王虎和嫂子也出去拜年了,家裡就剩下他一個。過年時候人乏得很,林鐘活動了活動也就回去再躺下了。再醒來已經是黃昏了,王虎和嫂子回到了家裡,唯獨他老婆沒回來。”
“‘哥,秀娟呢?怎麼沒回來?’林鐘有些犯迷糊,可能是睡多了頭暈。”
“‘留在老爹家了,還有幾個親戚要走,讓我給你打聲招呼。’王虎應了一聲,他口中的老爹指得是秀娟的父親。見王虎這麼說,林鐘也就沒起疑心,洗了洗手準備自己做飯。”
“‘你也別忙活了,上我屋吃吧。’王虎招呼了一聲,林鐘也就不弄了。回屋子裡翻出兩串鼠肉,拎着就近了王虎屋子。”
“吃飯間,王虎問林鐘還有多少存鼠,林鐘說還有五十多斤,省着點吃夠過冬天。王虎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趕着飯快吃完了才又對林鐘開口。”
“‘你嫂子把家裡的糧串親戚了。’王虎有些不好意思,回頭瞪了自己老婆一眼說道,‘你家裡要有多再給我點。’”
“王虎既然開口要了,林鐘也就不好意思不給。畢竟能活過這個冬天都是人家的功勞。勻了王虎十多斤肉,林鐘也就回屋睡下了。正睡地迷糊,就聽見了王虎房裡傳來一聲慘叫。”
“好像是嫂子的聲音。林鐘穿上衣服跑出了門,也不好意思進人家房間,就在屋門口喊。”
“‘怎麼了哥?’”
“王虎沒有答音,林鐘就在門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過了一會兒,王虎開門從房內走了出來,臉上有血,額頭有汗。”
“‘這血……咋回事啊哥?’林鐘慌張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