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一棟全新的五層木樓上,雪驀炎身着一套淡綠色素潔武者服,乾淨清爽,蹙眉看向秦烈。
這棟木樓在胥長盛那一隻流金火鳳身上,且遠離那些木樓羣,處在火鳳左翼邊角,安靜不受打攪。
只要這邊的講話聲不是嘶喊出來,遠處那些金陽島的武者,絕不可能聽見。
此處爲秦烈專門要求的。
“什麼爲什麼?”秦烈站在窗臺,眯着眼看向遠處,隱隱能看到五隻游魚一般的大船。
“你非要和項西一塊兒過去,就是爲了激怒邢家兄弟?”雪驀炎有些不太理解。
沉吟了一下,秦烈說道:“邢宇遠安排我們過來,目的是要通過項西他們,將我們斬殺。這樣的話,就算是將來血煞宗追究起來,他們也有了推脫的藉口。”
“我知道。”雪驀炎輕輕點頭,“可是……和血煞宗有淵源的畢竟乃是邢家,而不是項西那些人。你和他們走到一塊兒,一同向邢家施加壓力,爲了什麼?”
最近兩天,她發現秦烈和項西等人走的較近,心中暗暗着急。
她怕秦烈聯手項西對付邢家。
她深知秦烈雖然只是一人,境界也不高,但因海下潛藏的八具神屍存在,秦烈能真正造成的殺傷力,堪稱恐怖。
秦烈若是和項西等人一道兒,將邢家視爲仇敵,邢家……必將遭受無法想象的重創!
雪驀炎希望他能拉攏金陽島,說服邢家。而不是強行抹殺掉。
對邢家。她心中還有些奢求。有些感情存在。
“想要讓邢家主動靠向血煞宗,不能只是一味的拉攏,適當的威懾,給予一定的壓力,或許反能起到強烈的效果。”笑了笑,秦烈說道:“師姐,你不用着急,等到了落日羣島。一切就會明朗。”
“落日羣島?”雪驀炎訝然。
“項西會和邢家在那兒翻臉。”秦烈點了點頭,又道:“我這兩天就會安排,讓八具神屍往那邊潛行,準備迎接那邊的大變。”
“你會……站在哪一邊?”雪驀炎再問。
“邢勝男待我乃是真心。”秦烈輕聲說道。
雪驀炎深深看向他,明眸漸漸盪漾出微小漣漪,抿嘴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她發現她對秦烈的認識漸漸加深。
神葬場,初見秦烈之時,她當秦烈爲擊殺姐妹的兇手,拼命想要秦烈償命。結果秦烈卻處處忍耐躲避,不肯和她正面交鋒。
之後幾次。秦烈每每在關鍵時刻幫助她,讓她誤以爲秦烈對她懷有異心,想要追求她。
當她明白秦烈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因爲她,而是因爲她父親的時候,她心中又是欣喜,又有些淡淡失落。
經歷了神葬場的並肩作戰,她慢慢了解了秦烈,知道秦烈是怎樣的一個人。
然而,雪驀炎依然沒法看透秦烈,總覺得秦烈性格多變,彷彿另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時而會影響他,讓他常常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
很多時候,她感覺秦烈心地善良,行事應該不會太極端,應該會留有餘地,可事實並非如此。
譬如,潘芊芊在通報潘家之後,秦烈毫不留情地主張滅殺。
譬如,對邢家的示威。
但當秦烈最後說出邢勝男待他真心時,雪驀炎便明白過來,秦烈只是恩怨分明,內心本質並沒有被極端邪念腐蝕。
她於是便放下心來。
……
兩日後,落日羣島。
傍晚時分,紅燦燦太陽慢慢垂落,將這一片島嶼羣照耀的金光閃閃,如塗抹了一層金色。
太陽緩緩墜落,從遠處去看,會發現太陽像是落入了此地,很是奇妙。
這也是落日羣島名稱的由來。
五艘精鐵鑄造的大船,在波光盪漾的海面上漸漸冒頭,朝着散落的島嶼羣而來。
“大家小心一點。”邢瑤站在甲板上,俏臉被太陽餘暉照耀的金光熠熠,“落日羣島上很多被開發好的島嶼,都是四大護法的人在管理,這一塊全部在項西的掌控之中。”
邢家和項西的明爭暗鬥,邢宇遠並沒有隱瞞她,所以她對項西等四大護法,一直心存惡感。
當年,她將薄波澤兒子廢掉以後,也是項西跳將出來,不斷指責她,逼着邢家將她關了許久,讓她被狠狠懲治了一番。
她可從沒有將項西那些人當成長輩對待。
“大護法他們翻不了天的。”戚敬神態隨意。
項西和薄波澤的境界,只是破碎初期,這種實力想要撼動邢家兄弟在金陽島的地位,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所以他並不擔心。
“只要大護法他們不借助於外力,憑他們那些人,的確動搖不了邢家。”郭延正也道。
這邊講話的時候,三隻流金火鳳,漸漸從別的方向飛翔過來。
按照約定,五艘船隻和三隻流金火鳳,都會在落日羣島歇息,調整一番後,纔會真正返回金陽島。
看着慢慢聚集過來的火鳳,郭延正輕嘆一聲,說道:“真想不通,邢烈少爺爲什麼會和項西走到一塊兒?一定是我們因爲你們沒有和他說清楚,邢家和項西等人的恩怨,讓他誤以爲項西和邢家乃是和睦融洽的關係。”
“他不是我邢家族人!”邢瑤冷冷來了這麼一句,又道:“和項西走到一塊兒,沒有一個好下場!這個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傢伙,我看,根本就是項西找來的!”
她認定秦烈就是項西弄來噁心他們邢家的。
“不可能,項西還沒本事將他弄來。”郭延正搖了搖頭。
他知道秦烈血煞宗的身份。
“反正他絕對不可能活着回到金陽島!”邢瑤冷笑。
邢宇邈對秦烈的最後通牒,並沒有隱瞞她,所以她知道秦烈如果不能在返回金陽島之前自動消失,就會被她爹親手抹殺。
她認定秦烈必死無疑。
尤其是,在前兩天的時候,秦烈還和項西一道兒過來,對邢家進行當衆挑釁。
秦烈已激怒了除邢勝男以外的所有邢家族人!
“他又來了。”戚敬愕然道。
邢瑤和郭延正一擡頭,果然看到一輛水晶戰車,從流金火鳳身上飄飛而來,朝着這邊的大船飛落。
水晶戰車上僅僅只有秦烈一人。
“我找大姐。”水晶戰車懸浮在船上十米,秦烈居高臨下看着邢瑤,語氣從容。
“她不是你大姐!邢家,也沒有你這種吃裡扒外的傢伙!”邢武不知從何處冒頭,沉着臉,衝着秦烈叫嚷。
“滾!不准你過來!”
“你滾遠一點!別來煩我們!”
“滾!滾去和項西狼狽爲奸吧!”
“邢家沒你這種貨色!”
三樓,一個個邢家族人,接連走出來,壓抑着的怒氣紛紛爆發。
全部指着秦烈呵斥大罵。
由於項西和三大護法不在,他們的罵詞肆無忌憚,將秦烈比喻成最卑鄙無恥的小人,被他們千夫所指。
秦烈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只是說道:“我找大姐。”
“都住口!”
邢勝男的聲音,從她的修煉室傳來,她不得不暫停苦修,從中踏上船外。
瞪着包括邢瑤在內的所有邢家族人,她厲聲喝道:“小弟只是不知邢家和項西他們的關係,也沒有人和他說明,所以纔會誤信項西罷了!你們不幫他說明,不讓他明白真相,只知道一味指責,你們是何居心?”
“小姑!你……你能不能醒一醒!”邢瑤終於受不了,受不了邢勝男的自以爲是,受不了她反覆的錯誤,“你吃過多少虧了?怎麼就不能明白?怎麼就非要反覆錯誤下去?”
“我很清醒!我比任何人都清醒!”邢勝男喝道:“邢烈乃是七爺唯一的孫子,他是我弟弟,邢家最親的族人!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族人的?你們,就這麼的冷酷無情?”
“他根本不是邢家族人!七祖父,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死了,只是爹和二叔瞞着你,怕你傷心受不了,沒有告訴你罷了!”邢瑤尖叫起來,指着秦烈厲聲說道:“這個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和以前那些假冒邢家族人的奸細都是一樣,都是心懷不軌,試圖顛覆邢家的卑鄙小人!小姑,你不能一次次錯誤下去,不能活在過去當中了!七祖父死了,四……四叔,也死在你懷裡,你都看着的。”
出於對秦烈的憤慨,出於對邢勝男一次次錯誤的失望,邢瑤終於當着衆人的面說出事實真相。
許多邢家族人,都不清楚真相,郭延正和戚敬兩位護法更是目瞪口呆,也被震懾到了。
然後,一道道憐憫的目光,不由落到了邢勝男的身上。
他們都在可憐邢勝男。
邢勝男肥碩的身子,如一下子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忽然軟倒在地,黃豆般的小眼中,茫然無措,口中發出沒有意識的喃喃自語,“死了,都死了,全部都死了……”
秦烈坐在水晶戰車上,垂頭看着精神崩潰的邢勝男,眼神複雜,突然說道:“不管姓不姓邢,在我心中,你都是我大姐。”
“滾!給我滾!滾的遠遠的!”邢瑤瘋狂的尖叫起來。
“殺了他!殺了這個奸細!”
“殺了他!”
“別放他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