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昊!任——明——昊!!!”
晚上男生宿舍樓下竟然傳來女生的聲音, 惹着本來都在打着遊戲的男生們紛紛跑到陽臺那兒看看是哪個有勇有謀的女孩子跑來給任明昊表白。
任明昊本來已經洗漱完畢,正躺在牀上看着書呢,被這麼一喊也是瞬間無語了。
計算機院男女比例懸殊, 很多男生都是母胎單身。任明昊的舍友們本來就羨慕任明昊吸引女孩子, 現在一看又有一出好戲, 就紛紛跑到任明昊面前, 調笑道:“哎呀, 明昊,你又勾引了哪個女生啊?還是你始終亂棄了啊?”“你怎麼不下去看看啊?”“快下去啊,別讓女孩子等急了。”
任明昊翻了個身, 想不理下面的叫喊聲,可那喊聲就是不停歇, 還有聲音越來越大的趨勢。
眼瞧着各個陽臺上聚集的男生越來越多, 任明昊怕把事情給鬧大了, 只得掏出手機,給那個最近一直騷擾自己的女人打電話:“喂, 周青青,你在我樓下喊些什麼?”他不用到陽臺上看,光聽這歇斯底里的聲音就能知道樓下是哪個瘋女人。
電話那頭的周青青的確是有點瘋瘋癲癲,她聽到任明昊的問題,傻笑了一聲, 然後說:“我啊?我在喊任明昊啊。任——明——昊——!”
又是衝破夜空的一聲大叫, 任明昊連忙將耳邊的手機拿遠, 生怕震破了自己的耳膜。
任明昊不知道周青青在搞些什麼鬼, 他嚴肅地說:“你喊我什麼事啊?有事快說, 別弄得整棟樓的人睡不好。”
“我……我要你下來!”
任明昊立馬拒絕道:“不下!”他都洗漱好躺牀上準備入睡了,這大冷的天還要換上衣服下樓去簡直就是找罪受。
周青青聽見任明昊冷冰冰的回答, 開始撒起嬌來:“哎呀,你就下來嘛。下來嘛……”“哎呀,叔叔你別趕我走!我是學生,是學生啊!”“哎呀,叔叔,我真的來找人的!”
電話那頭突然噪雜起來,除了周青青的聲音,還有保安大叔兇巴巴的訓人聲。
“你怎麼了?周青青?”任明昊立馬坐起身子,焦急地問道。
可電話那頭卻依舊一片混亂,最後電話掛斷變成了“嘟嘟”的忙音。
“這個周青青啊,肯定是被保安趕走了。”任明昊嘴裡嘀咕着,可卻一點都沒放下心來。
今天的周青青着實古怪,雖然她算膽大妄爲,可晚上跑來男生宿舍樓下大喊大叫,肯定是有什麼要緊事的。再加上被保安一通訓斥,肯定心裡頭更加難受得緊。
任明昊想着這麼冷的天,周青青在樓下站了那麼久,他本就有些不忍的心此刻更是跳的厲害。
在牀上猶豫了幾秒鐘,任明昊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披起件外套,向着樓下飛奔而去。
到了樓下,任明昊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正蹲在花壇前的周青青,她低着頭,把臉埋在膝蓋裡,身體不知是因爲冷還是因爲哭泣正在微微顫抖着。兩邊還圍繞着兩個高大的保安,中等年紀,正一人扯着周青青的一個胳膊,想把她拖走。周青青拼命地搖着頭,身邊有好些個路過的學生,紛紛向這邊看過來,卻沒有一個人過來勸阻。
“別拉了別拉了,她是學生!”任明昊立馬跑過去,將兩個保安推開,一把把蹲在地上的周青青拉起來。
兩個保安也沒想到這個突然衝出來的瘦瘦的男生這麼有力,自己竟然被他推得後退了一兩步。
周青青見任明昊終於下來了,整個人靠在任明昊的肩膀上,微微地啜泣着。
“別怕別怕,我來了。”任明昊第一次見周青青如此狼狽,也知道她是真的害怕了,便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低聲安慰道。
“這個女的就算是學生,也已經妨礙了學生的正常生活了。”一個保安大聲地說道。
另一個保安也接過腔:“對啊,我們在趕她走有錯嗎?你小子,又是誰啊?哪個學院的?學號多少?”
任明昊從喉嚨裡冷呵了一聲,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在兩個保安前搖了搖,說:“我是誰?要不要我打電話給教務處主任,讓他告訴你們?”
兩個保安對視了一眼,滿臉的不相信。就這個毛頭小子,能認識主任?
見他們不相信,任明昊也不囉嗦,直接從通訊錄挑出個號碼,撥了過去:“李主任嗎?”“對,是我,明昊。”“是這樣的,我這裡出了點小麻煩……”
兩個保安聽到電話裡偶爾傳來的李主任渾厚的聲音,都已經面色發白,直流冷汗了。
當任明昊讓他們接電話時,連拿電話的手都有點顫抖了。
保安聽完電話時,對任明昊他們的態度頓時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任同學是吧,剛剛我們做錯了……我們暴力執法了……”,一個保安對着任明昊彎腰道歉着。
另一個保安也對着周青青說着對不起,可週青青完全沒理他,在任明昊懷裡直接給了他一個白眼,留得那個保安一臉尷尬。
任明昊點點頭,說:“行了,下次不會發生這種事的。保安大叔們,你們走吧。”
兩個保安聽見任明昊聲音裡沒有什麼情緒,這才放下心來,走了。
看着一場好戲謝幕,圍滿的看熱鬧的學生也紛紛散去,任明昊才把周青青拉離了自己懷裡。
周青青傻笑道:“嘻嘻,你剛剛好帥哦!”
任明昊沒有迴應她,只是嚴肅地說:“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周青青剛想說話,卻突然打出了一個帶着酒氣的飽嗝。
任明昊嫌惡地捂住了鼻子,問道:“周青青,你怎麼喝酒了?”
“任明昊!你……你陪我走走吧……”
“好吧……”
夜晚的校園大道,除了偶爾走過幾個從圖書館回來的落寞的人影,就再無其他人了。
任明昊和周青青肩並着肩,慢慢地走着。月光灑在他們的身上,把他們的影子照得格外的修長。
周青青低着頭踢着地上的落葉玩,而任明昊也知道她今日心情不快,少有地沒有催她快講。
這時,一陣風吹過,凍得周青青打了個寒顫。
任明昊用餘光瞥見,雖然面上不動聲色,可還是伸出隻手,把周青青拉得離自己更近。
明明平時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老是吵嘴,可今天突然這麼安靜,任明昊倒有些不習慣了。爲了打破這安靜,任明昊隨便找了個話題:“你……你冷嗎?”
“冷。”
“哦……”,任明昊聽見,連忙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披在了周青青的身上。雖然周青青在他眼裡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婆娘,可到底還是個女孩,該有的紳士風度還是要有的。
周青青裹緊了還帶着任明昊溫度的外套,剛想轉過頭對任明昊道謝,可一看到他身上的裝束,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任明昊!原來你的睡衣這麼可愛啊,比我的還可愛!嘖嘖嘖,原來任大主席內心裡是個小公舉啊!”
任明昊聽了,立馬一看,頓時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他的身上還穿着粉色的兔子連體毛毛睡衣,連體的帽子上是長長的兔子耳朵,腳上還踩着配套的粉色毛毛拖鞋。
任明昊憤憤地說:“你還笑!也不想想,我是爲了誰才穿着睡衣跑出來的!”
“好好好……怪我怪我……哈哈哈!哈哈哈,怪我,怪我讓你穿粉紅色兔子睡衣的!”身邊的周青青依舊笑得前俯後仰,那大笑的聲音差點氣得沒讓任明昊打死她。
“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說笑了。你快點說正事,你今天怎麼了?還喝上酒了?”任明昊知道越說越錯,連忙轉移了話題。
周青青低下頭,繼續邊走便踢着葉子,淡淡地說道:“我今天碰見周老師和林七寶約會了了……”
聽到林七寶的名字,任明昊的腳步頓了一頓,可還是大步地往前走着。“然後呢?然後你吃醋了?還是你傷心了?所以就喝了酒,發了酒瘋到我樓下大喊大叫?”
“不不不……”,周青青把今天碰見林七寶他們的事從頭到尾地和任明昊講了一遍,然後接着說道:“我和林七寶pk完燒烤,就找了個另一個攤兒,喝了兩瓶啤酒。喝完了,然後突然想找你,就來找你了咯。”
聽完周青青的話,任明昊依舊一頭霧水,他皺起眉頭問:“這和找我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啊,大大的關係啊。任明昊,我突然明白了,你爲什麼會喜歡上林七寶了。”
任明昊挑了挑眉,“那你說說看。”
“你覺得林七寶的那種生活是你想擁有的生活,所以你想擁有林七寶。對嗎?”
“呵呵,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懂,我今天都懂了。”
“我今天看着林七寶大吃特吃,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嗎?她可以毫不顧忌地享受着美食,而我卻每一餐都要計算着卡路里。她可以不管自己吃飯時嘴巴張多大,可我從小就要學習餐桌禮儀。她那麼自由,可我……我卻什麼都不可以……”
“我今天是第一次坐在大馬路邊上吃燒烤喝啤酒,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了……我和你一樣,我覺得累了,可我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任明昊聽着周青青的一大串自白,心裡頭好像被什麼戳中了一樣。周青青說的都對……他們這種人,永遠也無法像普通的人那樣,享受到簡單的快樂。
看着面前的周青青臉頰上劃過一道長長的淚痕,任明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爲周青青擦着眼淚。她的臉頰在風中那麼的冰,眼淚在風中那麼的讓人心疼。
可週青青的眼淚卻越擦越多。
周青青伸出手,按住了自己臉上爲自己擦眼淚的任明昊的手,慢慢地說道:“任明昊,你知道嗎?我爸他……他一直讓我和你打好關係。我上A大是我爸要求的,我讀計算機也是我爸選的,可以說我來到這個學校就是爲了你的。我爸說,只要我能嫁給你,我們家的公司就可以更上一層樓。可我偏不。”
“周青青!你別說了!”其實他早就想到了,可是聽着自己懷疑的一切就這樣都在周青青嘴裡說出來,任明昊直覺地就想捂住周青青的嘴巴。這不是爲了他自己,這是爲了周青青。
“不,你讓我說!我知道,你對我沒意思。我,也不想當我爸操縱的木偶了。任明昊,以後我們就各過各的吧,我不會再沒事和你打電話了,也不會再跑到你樓下喊你了。就讓我們迴歸到主席和部員的身份吧。”
任明昊只感覺到自己手下的周青青的臉龐更加的冰冷,她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沾溼了她的手心。
任明昊看着風中周青青凌亂的長髮,看着她佈滿淚痕的小臉,聽着她口中的話語,心裡沒有絲毫的波動。
只是……只是他怎麼也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