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就說過,這京城啊,遍地是貴人。
是以徐夫人再三耳提面命一雙兒女,務必要謹言慎行,小心行事,能退就退。
尚源一向尊敬母親,再加上尚縣令身死那件事,他更是明白權高壓死人的道理,所以平日行事多低調,更是以交友爲主,畢竟他來京城就是長見識的嘛。
但有時候吧,不是他不主動惹事就行的,這京城也出紈絝子弟啊!
那一行人聽了尚靜嫺的問話,頓時冷哼一聲,目中無人道:“想打就打了。”
尚靜嫺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們,只覺怎麼會有人如此囂張跋扈?
“你們怎麼能這樣?”
秦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表情不屑:“就是如此,你待如何?”
那語氣彷彿面對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可以隨意踩死的螞蟻,是路旁肆意剷除的野草。
“看在你是個女子的份上,趕緊走,不然連伱一起打,信不信?”
尚源的表情頓時就變了,一把抓住妹妹的手,緊緊盯着她道:“靜嫺,快回家去!”
若真叫靜嫺因爲他被打了,他這輩子都不能心安。
可如果尚靜嫺是那種怕連累自己就拋下哥哥的人,她也就不叫尚靜嫺了。
“我不走!”尚靜嫺擲地有聲。
她擡頭看向秦立,因她看出此人是這羣男人的頭兒:“你與我大哥有什麼仇什麼怨?不能坐下好好談嗎?非要野蠻地動手嗎?這可是天子腳下!”
秦立:“這小子衝撞了我,捱揍不是應當?”
尚源忍不住辯解:“我只是輕輕碰了你一下,何況我已經道過歉了!”
是不是他撞的還不一定呢,當時的情況明明是此人不看路!
而且當時他就已經被臭罵一頓,這羣人還動手動腳地推搡他,只怕身上得有好幾處撞出來的淤青呢!
尚源雖憋屈,但時刻謹記母親說的話,只好吃了這個啞巴虧。
可誰知道這麼巧,回家的路上又碰見這羣煞星,不由分說又上前來揍他!
“明明事情已經了了,你們卻又打我第二次.”尚源還委屈呢,心裡直啐。
尚靜嫺本是心疼地看着他,聞言難以置信,竟然還是第二次了?!
她憤憤不平地瞪着秦立,這羣人個個比她高比她壯,她在這就跟柔弱的小雞仔似的,可神情倔強,絕不懼怕,這羣人簡直太可惡了!
“你且放心,小爺我有分寸,不會要了他的命。”秦立說,“只要讓我出了氣就好。”
要怪就怪尚源時運不濟,正好碰到他心情不好。
這叫個屁的分寸!
尚靜嫺都快要忍不住罵了,此人簡直是無理取鬧。
她也不說話,只是絕不走開,就護在哥哥身邊。
秦立皺着眉頭,給自己的狐朋狗友使了個眼色,便有人去拉扯尚靜嫺。
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哪敵得過幾個成年男子?登時就被拉開了。
只能眼睜睜看着秦立又往尚源身上踢了幾腳,尚靜嫺急得不行,連忙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啊,要打死人了——”
嗓音清亮,還真引來百姓在巷口探頭探腦地觀看。
秦立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們就不知道捂住她的嘴巴嗎?!”
其他人無語地對視一眼,把人拉開也就算了,捂人嘴巴那不成流氓了?
叫人看見可怎麼辦?萬一這小娘子不堪受辱去狀告他們,那他們不就慘了?
秦立說得倒是容易,反正到時候他就只落下個打人的罪名,呿!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一下康陽長公主了。
早期的時候,調戲女子的罪名並不大,可能也就是叱罵一頓,再交點罰款就行了。
但後來康陽長公主瞭解到女子的處境後,便數次上書陳情,硬是讓景泰帝修改了律法——調戲女子者,重打二十大板,除此以外還有罰款蹲大牢等一系列措施。
最關鍵的是,如果要走仕途這條路,這就是你的污點。
沒應試的影響成績,已經當官了的就被彈劾。
因爲康陽長公主說了:“爲官者,當愛民如子。對待女子卻如此輕佻,怎能讓人相信他是位好官?”
有人提議道:“要不這次算了吧?別再把事情鬧大了,到時候不好收場。”
秦立惡狠狠地瞪了尚源尚靜嫺兄妹倆,最後不甘不願地說:“你們給我等着!咱們走!”
要不是他爹最近剛被貶了官,需要謹慎行事,他非得好好出一番氣不可!
走到外面,還惡聲惡氣地對圍觀的百姓說道:“看什麼看?”
頓時,百姓們“呼啦”一下,做鳥獸散狀。
尚靜嫺忙跑到尚源身邊去,將人扶起來,心疼地兩眼含淚:“大哥,你還好嗎?還能走嗎?”
尚源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秦立是下了狠勁兒的。
爬起來後,尚靜嫺半托着他回了家。
徐夫人看兒子這幅樣子,被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尚靜嫺便將那一幕告知母親,憤懣地說:“簡直可惡!”
徐夫人也皺了皺眉,這次進京也是帶了幾個下人的,都是家生子,所以跟來也沒什麼問題,柳兒忙讓小廝去請大夫。
等大夫來了,褪去尚源上衣,果然,身上好多處嚇人的淤青,好在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內臟,但這也夠尚源受罪的了。
徐夫人細細問道:“源兒,你是如何得罪那些人的?我不是說了要謹言慎行嗎?”
尚源委屈道:“娘,我真沒惹事,我不過是去參加文會,出來後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就是肩膀擦着過去,他就非說是我撞的他”
文會還是程昀給他引薦的,這些日子收穫頗多呢。
“而且當時我還好聲好氣地賠禮道歉了”尚源深深地嘆息一聲,這叫什麼事啊!
尚靜嫺說:“娘,你別怪大哥,你是沒親眼看見,那個人真的太討厭了,我看了都想揍他呢!”
徐夫人回神,點了下她的額頭:“你還敢吭聲?我還沒說你呢,你個女孩,見了那等場面,不說先回來報信,還衝上去!”
“我怕我走了大哥被打死啊。”尚靜嫺噘着嘴嘟囔。
徐夫人說:“他們要真能把你大哥打死,也能把你打死,你在哪兒有什麼用?”
尚靜嫺不服氣地說:“怎麼沒用啊?他們就是我嚇跑的呢!”
徐夫人瞪了她一眼。
尚靜嫺就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了,因爲她也在心虛呢,知道自己太沖動了。
萬一真如母親所說,那她也逃不了,到時候娘得多傷心啊。
想了想,尚靜嫺有些擔憂地說:“可是娘,那人說讓我們等着,他會不會報復我們啊?”
尚源愧疚地說:“都是兒子的錯。”
去什麼文會啊,少去一次又不會死!
徐夫人哪能真怪他,這也是無妄之災,只是擔心:“不知道他是個什麼身份.”
尚靜嫺咬咬牙:“大不了、大不了我去求菱寶,讓長公主幫我們一次!”
徐夫人說:“再看看吧。”
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去借長公主之名爲好。
情分用多了會傷感情的,徐夫人並不願看到女兒和菱寶生出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