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田直言向羣不是幹這個的料,至少在這年月裡,向羣研究不出什麼東西來,要求他去做那些他幹得來的事。
向羣懵了,他本以爲徐廣田把他當弟子培養,哪料到他剛把老人家的寶貴經驗記錄下來,刊印成冊,徐廣田就翻臉不認人呢?
徐廣田看他懵懵的,不由得心軟了,但很快地,他積蓄力量,一口氣將向羣罵得懷疑自己,懷疑人生。
向羣這些日子不是沒感覺,他在水稻種植這方面的天賦的確不高,那些專業的書籍他其實看得一知半解。
真正對比起來,徐廣田積累了幾十年的種植經驗,比他在梳理看到的那些經驗更加實用。
向羣再度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上,他很迷茫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瓶頸,但他又不甘心,總覺得是因爲自己不夠努力的緣故。
但攔路虎是真實存在的,向羣越來越沒辦法欺騙自己的內心,他的確是不適合研究這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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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他不是這方面的專業學者,只說現實條件,研究水稻種植所需要的儀器什麼的,向羣沒辦法弄到,他連最基礎的實驗條件都沒有。
徐廣田耐着性子等着向羣撞南牆,狠狠撞一次,最好撞得頭破血流,一根筋的向羣纔會承認他在這方面是不行的。
徐廣田懷着這種心情,等了這麼久,可是向羣的學習毫無進展,他自己力不從心。
他眼看着時機成熟,朝向羣發難了。
徐廣田嘴裡毫不留情,狠狠地教訓了向羣一頓,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看他像只迷途的羔羊,徐廣田長吁短嘆的,最後給他指了條明路。
向羣起初並沒放在心上,他被徐廣田打擊得體無完膚,快要一蹶不振了。
徐廣田不慣他的臭毛病,飛踹一腳過去,踹得向羣膝蓋發軟,跪倒在地。
徐廣田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子,唾沫橫飛:“你以前不是說,長大後要考什麼大學,以後要當鍊鋼的什麼工程師嗎?”
向羣一改先前的死氣沉沉,黑白分明的眼珠裡有兩團火在熊熊燃燒。
他一字一字地說道:“廣田叔,我不會再碰鋼鐵。”
“你爸要是知道他有這麼個懦弱的兒子,我只怕他的棺材板就要壓不住了!”
徐廣田丟出一句戳人心窩的話,瞪着向羣說道。
向羣痛苦地閉上雙眼,他對鍊鋼有心理陰影,真的怕了,不想也不敢去碰。
徐廣田眼裡有些不忍,但他沒多少時間再等向羣想開了,“沒出息的小子!你還是個男人嗎?你越是怕越是要去做,你不試試,那你就會一輩子當懦夫!”
向羣掙脫了徐廣田的桎梏,抱着頭蹲在地上嗚嗚地哭泣。
徐廣田的年紀大,輩分小,他跟向羣的父親是同一個輩分。
兩人是隔了大把年紀差的忘年之交,關係特別好。
徐廣田拍拍他的腦袋,紅着眼眶說道:“向羣啊,你爸臨走前將你託付給我,讓我好好照顧你。你爭氣,考上了燕京大學。可你又不爭氣,明明學了那麼多知識,爲何不把它們運用對地方?你別看我還能下地幹活,以爲我還能活個十年八年。
誰的身體誰知道,我沒多少日子可活了。你這麼年輕,難道真的要一輩子窩在這小山村裡?你真的甘心嗎?你知道你爸對你寄予多大的希望嗎?你學了那麼多鍊鋼的知識,學來做什麼?啊?”
向羣對鍊鋼爐的火有着極大的恐懼,他忘不了父母親是怎麼被火舌捲入,活活燒死的畫面。
他嗚咽着說道:“廣田叔,我,我一看到那火,我就想起我爸媽……葬身火海。我實在,實在沒辦法。”
徐廣田不想再給向羣逃避的藉口,他冷冷問他:“那你要看着我也被火燒一次,你纔敢去正視那火嗎?”
向羣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模糊了雙眼,“廣田叔,你別嚇我。”
徐廣田桀桀笑道:“我嚇你做什麼?我跟你大哥他們說好了,要是我死了不要給我埋土裡,直接把我燒了給莊稼當肥料!”
聽着老人家古里古怪的笑聲,向羣眼裡浮現出強烈的恐懼:“廣田叔……你別嚇我。”
因爲一場意外,向羣的父母葬身火海而亡,向家只剩他一個獨苗苗。
徐廣田是向羣父親的至交好友,再加上他是個種田的好手,又是特別能幹的人,多養一個向羣並不吃力。
當然,向羣是烈士的後代,按照相關的規定,他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錢,用作他的生活費和學費。
徐廣田不用負擔向羣的學費,只需在家吃飯的時候,多擺上一個碗和一雙筷子。
向羣跟徐家人的關係很親近,在向陽村其他人眼裡,向羣就是徐廣田的半個兒子。
這也是徐鐵柱爲何那麼瞭解向羣的原因所在,這倆還是個至交好友呢。
不過徐鐵柱的年紀比他大,又沒向羣腦子聰明,早早地結了婚生娃,後來不知怎麼的,稀裡糊塗地當上大隊長。
徐廣田撂下話,轉身就走,不肯再跟他多說什麼。
有啥好說的?這蠢小子不想清楚,他磨破嘴皮子,除了他自己疼,啥用沒有。
在徐廣田的強壓下,向羣慢慢地服了軟,他嘗試着逼自己去正視自己的恐懼,偷偷跑到鎮上棄置不用的鍊鋼廠,點燃了那爐子。
剛開始時,向羣很害怕,他連點火都是眯着眼,不敢去看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
隨着時間的流逝,向羣一次又一次地強迫自己直面恐懼,慢慢地他的膽子越來越大。
向羣后來能完全戰勝對鍊鋼爐裡燃燒的火的恐懼,完全是因爲盛愛國自導自演的“意外事件”。
盛愛國爬上了幾米高的煙囪,突然間鬆手大叫“救命”,幾乎把向羣的膽兒給嚇破了。
向羣擡頭看到從煙囪上跌下來的孩子,他在那一刻忘記了所有的恐懼,朝着盛愛國撲了過去:“別怕,我來救你!”
要不是盛夏發現她哥行蹤詭秘,鬼鬼祟祟的,悄悄地緊隨其後而來。
看到這驚險的一幕,盛夏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向羣,不然他會一頭栽到火爐裡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