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領導聽說向羣“私自”打了鐵鍋這件事,是從某個妒忌向羣的小幹部舉報的。
因爲向羣在鋼鐵廠的貢獻很大,再加上廠領導早知道他不通世故的性子,背地裡替他處理好了。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廠領導乾脆做主將這幾口大鐵鍋變成了獎勵,堵住了廠裡某些人的嘴。
向羣對此一無所知,在他眼裡,他根本沒佔公家的便宜。
那幾口鐵鍋是他自己花時間找來廢鐵,請工友幫忙打造的,連煤炭都是他自個兒掏錢買來的。
最多就是用了下廠裡的設備。
他自認身正不怕影子斜。
君子坦蕩蕩。
問心無愧。
這會兒,向羣扛着幾口大鐵鍋回來,停下來的第一站就是盛家。
這口鐵鍋挺沉的,向羣特地抄近路回來的。
“叩叩——”
“向老師!”聽到敲門聲,盛夏打開門一看,發現是許久沒見面的向羣,驚喜地大叫一聲。
向羣看小姑娘這麼高興,嘿嘿笑了一聲:“來,夏夏把這鐵鍋拿進去。我就不進去了。”
他好長時間沒回來了,不着急回家,想先去看望老爺子的身體如何。
向羣在鋼鐵廠工作順利,工友們對他很尊敬,他認爲一切都挺好的。
他唯一掛在心頭的,是徐廣田的身體。
盛夏遲遲沒伸手接,她侷促不安地說道:“向老師,這鐵鍋太貴重了,我們……”
這年頭買口鐵鍋不容易啊,不僅要票,還要不少錢咧。
這麼貴重的東西,盛夏哪好意思白佔向羣的便宜?
向羣搖搖頭,打斷她的話:“這是給你們家的,是你廣田爺特地吩咐的。”
聽向羣只說是徐廣田吩咐他辦的事,絲毫不曾提及自己的功勞。
向羣見盛夏不肯接,他轉而將大鐵鍋塞到盛愛國懷裡,“愛國,這是你們家的鍋,我還得去你們廣田爺家裡。”
他說完話轉身就走了,盛夏在後頭叫他,“向老師!”
“這是給你們家的!”向羣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頭也不回地重複一遍。
盛愛國抱着大鐵鍋,像是抱着什麼無價之寶,傻傻的笑。
他特別高興:“妹妹,咱們以後不用陶罐煮東西啦,咱們家有大鐵鍋用啦。”
盛夏不是不高興,而是向羣給的大鐵鍋太珍貴了,她們家裡沒有什麼東西,值這大鐵鍋的價錢。
盛利和李香香得知向羣給他們家送了口大鐵鍋,高興之餘不免有些憂愁,這禮物太貴重了,他們家沒什麼東西能還禮。
當天晚上的野雞湯是用大鐵鍋熬的,比之前少用了木柴,雞湯更加美味。
盛愛國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湯,他極力控制着自己,不想讓自己露出饞相。
妹妹身子骨弱,理應給她多喝點。
盛夏知道家人對她的關心和寵愛,但她從來就不是那種吃獨食的人。
這野雞湯是她親自盛到碗裡去的,每個人的份量都是差不多的。
盛利和李香香習慣性地將碗裡的雞肉挑出來,準備給兩個孩子被盛夏攔住了。
人是鐵,飯是鋼。
這幾年日子過得艱難,她父母和哥哥都沒能吃飽飯,同樣需要補身子,不只是她一個人需要。
再說了,這野雞湯味道鮮美,油水挺足的。
因着煮湯的時間足夠長,野雞不僅肉煮得爛,連雞骨頭都是煮得爛爛的。
盛愛國美美地咬着雞骨頭,不需費太多力氣就能連皮帶骨頭吃下肚。
吃過晚飯,盛夏拉着她哥小聲說道:“哥,咱們明天進山吧?我想去逮野雞,再撿些雞蛋什麼的。”
盛愛國眼睛唰一下亮了:“就我們自己去?”
想了想,盛夏提議叫上盛愛國的小夥伴們:“你可以叫袁東來他們一起。”
盛愛國搖頭拒絕:“啊?我看算了吧,不叫他們了。袁東來那小子膽子很小的,其他的,他們家大人管的很嚴。沒出事還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們的爸媽要找我們賠命的。”
盛夏奇怪地問道:“誒?哥,你之前不是帶着他們一起去集市賣菜嗎?”
她沒說去死人谷啊。
說起這茬,盛愛國的臉色難看得很:“嗨,他們家的大人不准許他們跟我一起去集市,說我們瞎胡鬧。”
其實,那幾個大人說的那些話比這難聽多了,盛愛國不想讓妹妹替他生氣和不值,避重就輕。
盛夏眯着眼睛,“哥,這麼說,你都是自己去自己回來的?”
盛愛國後背一陣發涼,他臉上閃過一抹心虛,爲了讓家人安心,他每次都說是跟其他小夥伴一起出的門。
這下,露餡了。
妹妹的脾氣這麼壞,他怕。
盛夏見他這心虛的模樣,氣極反笑:“你怎麼不早說?”
盛愛國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藉口來,他只是不想讓家人擔心才撒謊的。
這是善意的謊言。
盛夏見他緊張得不行,沒再責問他,而是輕輕嘆氣:“哥,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們擔心,但你有沒有想過,等哪天我們發現你自己獨來獨往,沒出事還好,萬一有個好歹,你要我們怎麼辦?我們該上哪去找你?”
前世,她哥就是這麼一意孤行,一句話沒留跑去死人谷。
最後,盛愛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盛夏他們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盛夏回想起這件事,眼淚跟斷線珠子一樣,一滴一滴砸落在地。
盛愛國一看妹妹哭了,急得鼻頭冒出細汗:“妹妹,你別哭了。我知道錯了,你,你別哭。求你了。”
望着無聲哭泣的妹妹,盛愛國又慌又急,他手忙腳亂地想要哄她,卻笨手笨腳不知道該怎麼辦。
盛利夫妻倆聽到動靜,出來看到盛夏抹眼淚,也跟着急了。
李香香責備道:“愛國,你怎麼把夏夏弄哭了?”
盛利大步走過來,圈着閨女的肩膀,準備要把她帶到房間裡詢問事情的經過。
盛夏聽到李香香斥責哥哥的話語,從她爸的懷裡鑽出來,爲她哥說話。
“我,媽,不是哥的錯。是,是我自己想哭。”
李香香明顯不信:“是嗎?那你跟我們說說,你爲啥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