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兒跟學校請了假,然後瞞着家裡,直接跟李智平,坐上了飛機。
在飛機上,她看了李智平給遞給她的那一本日記,那是風揚寫的。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大男生,會做這麼細膩的事情。
他的字很飄逸很好看,像他的人,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日記是從他去了英國治療開始的,第一頁上面有一句話,看得她兩眼發酸。林語兒,如果我可以好好的回來,那麼這一次,我一定告訴你,我不想當你的兄弟,而是想你做我的愛人……她一頁一頁的翻過去,翻到最後一頁,是他一個星期前寫的,上面只有一句話: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林語兒,我想見你了,怎麼辦?
她感覺眼前逐漸模糊,快速的把眼罩戴在眼上,遮住了眼睛,隔絕了旁邊位置上李智平的視線,她極少哭,除了那年鳳七七掉進冰窟裡,被鳳子奕撈起來的時候,奄奄一息,她當場甩了蘇小薴一巴掌,然後被蘇墨推開跌坐在地上,無端端的大哭起來,這一回,是有記憶以來的第二次。
哭是弱者的表現,她討厭示弱。
只是,只是現在,她的眼淚像是不受控制,源源不斷的冒出來,像噴泉,一直往外涌,淚水從眼罩下不動聲色的滑過她的臉頰,跑進了她的嘴巴,鹹鹹的味道,還有一絲苦澀。
那天他說:我跟你本來就不是兄弟。她負氣離開,之後對他視而不見。不久之前,他說:好久不見。她卻告訴他,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
她想起那日,他在太陽光下,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色,胸口的位置有些痛,從來沒有想過,他的沉默,會是這樣的原因。
他遠在英國,一個人在醫院裡與病魔拉扯的時候,她在怨恨他無情無義。
七七說自己喜歡他的,喜歡嗎?不知道。只是這一刻,她心疼他的忍隱。
她手指停留在最後一頁上,反反覆覆的摩挲上面的字眼,似乎可以感覺到字體上,有着他的溫度,涼涼的,有些寒氣。她想,他寫這些字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樣的心情?是否甜酸苦辣樣樣齊全?
飛機降落在英國倫敦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她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有些緊張。
倫敦的秋天似乎要比s市的藥溫和一些,夜裡的風還帶着淺淺的暖意。
“直接去醫院吧,我想見見他。”林語兒聲音有些黯啞。
李智平點點頭,攔了車,報了地址。
語兒坐在車上,看着這個陌生的城市,外來的路燈不停往後退,有種走馬觀花的錯覺。
站在icu病房門外,病房裡留了一盞小燈,不亮,她藉着過道里昏暗的燈,看着裡面的人,隔着玻璃,看不清裡面的人。
站了好久,她才輕輕兔開門,走了進去,李智平沒有動,停在了門外。
林語兒走近,看見他原本輪廓分明飽滿的俊臉,瘦的深深陷下去,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她就那麼站着,安靜的看着他。
風揚像是有感應般,竟然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原本黑亮黑亮的眼,變得有些渾濁,深陷的眼眶,讓他的眼睛顯得更大。
四目相對,又是相顧無言。
“風揚,我來了。”林語兒說完這句話,豆大的眼淚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風揚看着突然出現的林語兒,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再見她哭的好不傷心的模樣,她的淚水像是打在了他的身上,胸口一陣劇痛,猛地皺縮,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張嘴嘴巴困難的,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吸取空氣。
“語兒……”他聲音很輕,聽着都是有其無力的,他喚着她的名字,就像情人間深情的呢喃,那麼動情。
林語兒見此蹲在了他的跟前,伸出手握着他瘦的只剩骨頭的手,嘴巴張了張,發不出一個音。
風揚的手摸上他她的臉,感覺到她的溫度,確定眼前的人真的是她,心晴很複雜,“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死了沒有。”她說話還是那麼不客氣。
風揚聽了輕輕一笑,“暫時死不了。”
“不準死,聽到沒有?”
他看着她,指尖細細的觸碰她的肌膚,心裡難受,事實上,他也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聽到沒有?”
“語兒……”他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可以來到這裡,肯定是李智平那小子乾的。
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只不過是一場肺炎而已,卻誘發了多器官功能衰竭,而且一發不可收拾,過去那些日子,他一直配合治療,只是控制了發病的速度而已。
林語兒眼巴巴的看着他,哪怕他安慰自己一下也好,告訴自己,他會好起來,可是他卻不說,這個人怎麼就那麼木訥呢?當年喜歡自己不說,有病不說,現在連一句安撫她的話都不說。
“不要哭了,我認識的林語兒,一直都是愛笑的,從來不會哭。”
他的話,讓林語兒嚎啕大哭起來,她斷斷續續的告訴他,“風揚,不要這樣放棄了好不好……”可是她在來之前,就知道了真相。李智平告訴過她,這種病,死在icu中的機率太高了,他只是在苟延殘喘了而已。
李智平在過道里,望着頭頂的天花板,怔怔的出神,想着都這種時候了,風家作爲父母的人,居然沒有在,心裡忍不住就替風揚心疼起來。
那天夜裡,林語兒哭哭腫了雙眼,哭累了睡過去。是李智平將她抱去休息間的。
林語兒不知道自己對風揚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似乎之前一直都是淡淡的,連他離開的時候也只是難過了一陣子,後來再見,心頭髮怵,可是在聽見他病得奄奄一息,她就開始心慌起來。那些日記,更是擊碎了她的心防,而最讓她心疼他的,是他的背後的孤涼。
她現在,只想陪着他,給他需要的溫暖,至於,愛不愛,都不重要了。
原來他從小就是一個人,父母常年不在家,家裡只有一個照顧他的保姆,唯一讓他感到微暖的,是一個叫郭姈晴的女孩子,他曾經很依賴她,除此,就是李智平和秦軍翔,再無他人。李智平說了那麼多,林語兒才明白,爲什麼他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爲什麼他總是沉默寡言。
而他這一次的病,如果不是因爲沒人在意,或許就不是這樣的下場,林語兒忽然怨恨起他的父母來,是什麼樣的一對父母,纔會冷血成如今這般模樣,對一個生命垂危的兒子丟到異國,偶爾問候,連見一面都難。
她陪着風揚,跟他說話,跟他分享他不在的這些時間裡,她的經歷。有時候,他睡着了,她就跑出去,在倫敦裡遊蕩,給他拍照,回來跟他講解。
她似乎忘記了s市,忘記了其餘的人,心底,只剩下眼前這個脆弱不堪的少年。
只是,她沒想到,那一天,來得那麼快。按?←鍵?返回上一頁,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