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寬大的袍袖猛地一擺,地上密密麻麻的八十一個翠色小壇瞬間被收入袍袖之中。
隨後老者連同那口棺槨如同煙雲般消散,消失在斑駁的陽光碎片之中。
琉生行走於搖曳的樹影之中。
仿似穿行在羣魔亂舞的妖物間。
望山跑死馬,粼山似乎就在眼前不遠,一人一猴卻足足走了大半天的時間,纔將將來到了粼山腳下。
擡頭仰望這座高山,十八吐着舌頭,連連搖頭,說什麼都不願意再走了。
琉生也覺得應該休息一下,他的肚子也已經咕咕亂叫了。
並且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此刻登山,越往上越是寒冷,加上昨天的一場大雨,到了半夜,冰冷的山上再來一場風,是能要人命的!
不如先在山下休整一番,天亮再翻山不遲。
打定了主意,琉生找了一處避風的乾爽草窩,忙碌一番之後,抓了一隻兔子剝了皮,開始生火做飯。
望着那噼啪爆響的火焰,琉生不由嘆息一聲,忙忙碌碌的時候,還能不胡思亂想,此時閒下來,琉生就不禁想到了母親,舅舅,還有同村的許多夥伴朋友。
隨後琉生的眼中又出現了那些跪拜大猿神的虔誠的身影,轉而,這些村民們依舊虔誠的跪拜,只是神座上的,坐的已經是帝江的神像。
那神像腳下在不斷的淌血,將所有的人都浸泡在血水中,而帝江神像似乎活了過來,開始一口一口的飽飲血水,連人帶血一同吞吃……
一雙冰涼的小手將琉生喚醒過來。
原來琉生恍惚間竟睡了過去。
拍了拍十八,十八將手拿開,卻手舞足蹈的嘰嘰怪叫。
原來火上的兔子已經糊了一片,琉生連忙轉動木枝,翻烤另一面。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黑透,慘淡的月光撒在林木之間,將萬物的顏色抹去,只剩下黑和灰。
夜風吹動着樹枝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篝火的焰光也受到了勾引,隨風起舞,使得一切都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斷的晃動着,扭曲着。
樹影婆娑間,琉生身前篝火的火苗陡然變了顏色。
原本暖黃的焰光倏地一下變成了碧綠色,在火上炙烤得焦酥黃脆的兔子驟然動了起來。
被木枝穿透的兔子猛的調轉過頭來,一對血紅的大眼睛如燈籠一般噴出懾人的光芒。
琉生被甩了一臉滾燙的熱油。
穿透兔子的木棍咯叻一聲斷爲兩截,緊接着那隻香噴噴的兔子朝着琉生的面門就撲了過來。
琉生被嚇得渾身上下的毛都豎起來了。
琉生距離兔子實在是太近,完全沒料到兔子竟會活過來,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十八跳起來重重的踹在兔子腦袋上。
直接將兔子踹回了火堆中。
琉生回過神來,拔出長劍連忙一躍而起。
跌入火中的兔子,轉瞬間又蹦了出來,這一次已經變成了一頭火焰兔子,嘴裡眼睛裡都噴吐着碧綠色的火焰,充滿怨毒的朝琉生再次撲來。
琉生額上冒出了一層冷汗,不過他的眼中卻沒有半點慌亂,從小到大四處狩獵的男人最明白,害怕是死亡的朋友,兩者總是相攜而來。
手中長劍匹練般的劈出。
擦的一聲,那兔子就被一劈兩半,砸落在塵埃中。
碧綠色的火焰抖動了幾下,就恢復了暖黃色的光芒,隨之一切都恢復正常。
琉生卻不敢有半點放鬆,他的眼睛不斷的轉動,將周圍的一切全部收入視野之中。
不過周圍的一切一如既往,風聲嗚咽,樹影搖曳,月光斑斑點點。
十八三兩下竄上枝頭,居高臨下瞭望四周。
一人一猴配合得默契無比。
嘰嘰嘰嘰嘰嘰……
十八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示警。
琉生毫不猶豫的身形向前一竄,他剛剛離開,一團黑色的煙氣陡然出現在琉生之前所在的位置。
這團黑煙兇猛的鼓動一下,宛若一顆心臟般爆炸開來,黑沉沉的煙氣如塵埃般簌簌降下,將方圓兩米之內全部籠罩。
被黑色煙氣籠罩的草木瞬間枯萎,甚至連那堆篝火也被煙塵壓熄了焰光。
琉生還從沒有見過這麼邪門的手段,幸好有十八示警,否則他恐怕已經如那些草木一般枯萎。
琉生緊握長劍,背靠大樹,謹慎的朝四周觀望。
而此時樹上的十八也好似消失了一樣,沒了蹤影。
十八和琉生從小就生活在一起,兩人常常一起上山打獵,心意相通,向來配合得密切無間。
一個登高瞭望,一個負責抓捕獵物。
忽然間,十八再次傳來示警。
琉生瞳孔不由得一縮,看也不看,長劍朝身子左側斬去,與此同時雙腳蹬地,朝右側躲閃。
叮的一聲脆響,長劍不知斬到了什麼東西,琉生空中回望的時候,那裡卻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兩次交手,對方雖然沒有佔到便宜,但琉生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連對方用什麼手段也不清楚。
可以說落在了下風。
幸好有十八在樹上指引,否則琉生恐怕在第一擊時就已經死翹翹了。
此時他後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餘光看向劍身,若不是劍刃上崩開了一道口子,他恐怕還以爲剛纔什麼都沒砍中,一切只是幻覺。
一陣狂風涌起,周遭的樹影開始劇烈的搖弋,殘枝落葉宛若匕首般飄滿天空,將月光割得支離破碎。
就在此時,樹上傳來一聲脆響,緊接着一個東西從樹上跌落下來。
是十八。
琉生不顧一切的一躍而起,將十八接在懷中。
此時的十八胸口處焦黑一片,不知遭到了怎樣的攻擊,雙眼也喪失了靈光,氣息奄奄。
琉生睚眥欲裂,但現在不是拼命的時候,他首先得想辦法救十八。他抱着十八掉頭便走。
樹影中忽然傳來一聲冷笑:“殺我喪使,還想活着離開?”
“盞盞,我煉製你五十年,你也該活動活動,嚐嚐鮮血的味道了!這個獵物正適合小試身手,去把那傢伙帶回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隨即,一具大紅色的棺槨輕輕一晃,棺蓋下涌出一股紅潮,接着,一隻蔥白般細嫩的手掌從棺蓋底下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