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報應不爽

琉生祭出快要破碎的寒潭在前開路,一路向外遁逃。熒惑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沒了昴日雞的羽毛,琉生在數萬陰兵中很快就寸步難行。眨眼間身上就出現了大小數十道傷口。

忽然嗤的一聲,一名陰兵的長刀刺入琉生胸腹,琉生咕咚一聲半跪在地,不能動彈。

熒惑停在一旁,見琉生鮮血不斷涌出,氣息越來越弱,漸漸的露出油盡燈枯的形狀來。他終於忍耐不住,魂核輕輕一擺,白日行和夜行鬼簇擁着,一起向琉生靠近。

靠近琉生後,一名陰兵先將琉生腰間的袋子挑飛。

見琉生依然毫無動作,熒惑才終於鬆了口氣,獰笑道:“本王會叫你生不如死。”說着便朝琉生撞去。

琉生目光微微一閃, 周圍的陰兵忽然揮刀朝熒惑的魂核斬去。

熒惑的注意力都放在琉生身上,防範他有什麼後手暴起攻擊,卻沒想到陰兵竟對他揮刀。

數十把長刀一下就在熒惑的魂核上砍出數道印痕,但還傷不到魂核。

琉生胸口的刀傷瞬間癒合,猛然張嘴發出一聲長嘯。

熒惑的魂核近在咫尺,瞬間扭曲起來,極速瓦解破碎。

眼瞅就要得手,護在熒惑兩側的夜行鬼猛地化爲鎖鏈纏住熒惑,宛若甲冑將熒惑包裹起來。

白日行則化成盾牌,抵禦音嘯衝擊。

琉生心中一沉,額上的銀環甦醒過來,他動用從獸冢那裡吸納的力量,干涉周圍陰兵的神智,使他們攻擊熒惑,分散他的注意力。

再加上他全力施展的音嘯衝擊,使他身上的靈氣已經快要枯竭,這一擊不能湊效,恐怕真得落荒而逃了。

不遠處,被丟在一旁的口袋鑽出一顆腦袋,昴日雞身上的羽毛被薅了大半,就像準備送進烤爐的燒雞。

昴日雞見到熒惑,眼中忽然射出一絲仇恨的光芒,仰天長啼起來。

嗷嗷嗷……

隨着這聲雞啼,昴日雞身上金光四射,吐出層層光氣,宛若初升的太陽,方圓百米之內的陰兵瞬間融爲灰絮。

即便是包裹熒惑魂核的鎖鏈盾牌在這金光之下也紛紛龜裂破碎,縫隙中鑽出層層火焰。熒惑痛苦的嘶吼響徹天地。

琉生沒料到昴日雞竟這麼好用,早知如此他就不必費這麼多周折。

然而昴日雞伸長脖子啼叫三聲後,咕咚一聲摔倒在地,沒了動靜。金光一斂,焚燒熒惑的火焰瞬間消弭,熒惑的魂核被燒燬一半卻未死。

熒惑呵呵獰笑起來。“該死的東西,該死的雞,本王要你們付出代價!”他怒道,隨即咆哮着朝琉生衝來。

琉生一隻手探入懷中,捏住封神筒,他實在不願動用此物,但沒有別的選擇了,就是不知封神筒收了熒惑會對老道的師父們有多大影響。

就在雙方交錯,琉生準備孤注一擲的時候,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熒惑身後。

竟是村長那傻兒子。

就見這娃娃嘴角裂開,露出猙獰笑容,緊接着他身後鑽出千百顆小頭顱,如孔雀開屏,一雙雙眼睛死死盯着熒惑。都是五六歲的娃娃面容,每一張都充滿了獰厲憎恨。

忽的,千百隻小手抓在熒惑的魂核上。熒惑驚恐的發出一聲聲咆哮。

然而,魂核本身就極爲脆弱,剛剛又被金光照射,損耗大半,他也處於油盡燈枯的狀態。面對千百隻小手,顯得極爲恐懼。

琉生眼睜睜的看着那魂核被一塊塊撕碎,塞進小孩兒嘴中。

在凌霞山縱橫五百年,殺死近十萬生靈的熒惑,每年都要吞食孩童神魂血肉的熒惑,就這樣被一羣孩子撕碎嚼吃。

當初他怎麼吃這羣孩子,現在這羣孩子就怎麼吃他。慘嚎聲響徹天地。眨眼間熒惑消失無蹤,灰飛煙滅。

這些幼/童惡狠狠的面孔忽的一轉,一起望向琉生,眼中依然充滿嗜血的憤怒和恨意。

琉生心中一沉。

村長兒子的面容再次顯現出來,面容獰厲,似乎正在強行壓制着某種力量,尖叫着道:“把雞還我。”

琉生愣了一下,忙從懷中取出醜陋的木雕小雞扔給他。

接過木雞,村長兒子的面容漸漸平復下來,眼中沒了之前的噬血獰厲,周圍千百顆頭顱開始劇烈晃動,慢慢縮回他腦後。

只見他將木雞掛在脖子上,忽的身形飛起,懸於天空,俯望地下的陰兵,開口叱喝。

夜行鬼和白日行愣了愣,隨後敲響金鑼,十萬陰兵身形一沉,陷入大地,消失無蹤。村長的兒子也隨之沉入大地不見了蹤影。

琉生愣在當地,一時弄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霞山上,老道和十八遠遠看到琉生取勝,都興奮的跑下山來。兩下里相見,老道和十八的激動溢於言表,琉生剛想把村長兒子的事對他說一說,遠遠的,藤屋中的村民簇擁着村長,也都跑了過來。

簡短交談幾句之後,琉生便帶領衆人一起,把半埋在泥土中的村民一一救出。

衆人尋親覓友,抱頭痛哭,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此時已經是深夜,夜涼如水,衆人燃起篝火,尋找沒被毀壞的糧食蔬菜,開始準備晚飯,犒勞琉生,衆人一天幾乎沒吃飯,此時也頭一次有胃口吃些東西,暖暖身子。聽聽琉生講戰鬥的經過。

火焰中跳動着一張張笑臉,都在慶幸劫後餘生,有些人甚至開始憧憬未來。

十八在一邊擺弄着昴日雞僵直的屍體,準備串起來烤着吃,被琉生攔下,昴日雞畢竟和他並肩作戰,理應好好安葬。

村長的傻兒子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依舊傻呵呵的,站在一旁咧嘴笑個不停。

村長聽琉生說是他兒子的神魂殺死了熒惑,非常詫異。

老道道:“世間最厲的鬼,一是穿喜服入葬的女子,一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他們都懷有散不盡的怨恨。熒惑吞食了大量孩童,有些神魂逃逸出來,虛浮天地間,他們的怨恨越聚越多,彼此靠攏,凝聚一團,如果沒有肉身滋養,早晚也會消散,這時恰好你兒子走失了神魂,與他們互相牽扯,成了神魂宿主,他們借你兒子的軀殼來保持神魂不滅,同時也靠這個辦法躲避熒惑的感知。”

“之前一直想盜取我身上寶物的也是他們,大概他們覺得封神筒能成爲他們的寄宿之所吧!”

“熒惑雖強,終究也是鬼物,這羣孩童的神魂若再徘徊百年,兇厲之氣不斷匯聚,熒惑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善惡循環,他死在這些孩童口中,也是報應到了。”

村長忙道:“我孩子的神魂還能回到肉身嗎?”

老道看了看那傻兒子道:“他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村長望向兒子,微微皺眉,疑惑不解。

老道笑道:“你兒已非凡俗,這軀殼你們好好養護,你也莫急,他之所以沒和你們相認,是因爲他要駕馭千百神魂,這些神魂各有意志,融合需要很長時間,強行歸位,他這小小肉殼怕難承受,只要這身軀不死,你們一家早晚能團聚。”

琉生道:“老道,咱們要不要做個法事超度十萬亡魂?”

老道道:“他們尚有血海深仇未報,無窮怨念未消,誰有本事超度他們?”

琉生凝眉:“留十萬陰鬼在這裡,恐怕村民們還是得遠遠避開纔是。”村長深以爲然的點頭。

老道卻道:“不必,天地間處處有鬼,這十萬陰鬼現在已經有了新主,不會害人,說不定還會幫些忙。”琉生看着村長的傻兒子,微微點頭。

在村裡休息了一夜之後,琉生和老道架不住村裡衆人的挽留,又在這小山村住了三四天,也讓老道和十八修養身體,之後琉生便等不得,一大早起來就和村人告別要上路。

村裡人都想報答他的恩情,但半個村子已經被泥沙掩埋,村裡幾乎已經一無所有,只將僅剩的一些食物拿出來,一起送琉生三個到村口。

琉生和老道沒接受他們的食物,相對於這個村子的悽慘,他們兩人頭一次顯得如此富裕。兩人和十八一起跟他們揮手告別便離開了村子。

只是他們剛走不久,村裡的泥沙忽然翻滾起來,被掩埋的村落重新顯現,緊接着一頭頭陰兵又浮現出來,卻開始建造房屋,雖然簡陋,但臨時遮風擋雨沒問題。

“孩子,你回來了。”村長正和村民們看着陰鬼建屋發呆的時候,忽聽身後傳來驚喜的聲音。

回過頭,就見數年不曾開口的老妻抱着傻兒子正喜極而泣。

那傻兒子依舊傻呵呵的,卻又似乎和從前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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