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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齊達所料,在根生家的親事過後,齊達家養有兔子的事開始在附近幾個村子裡流傳開來。
而且,根生家酒席上的那三道與兔子有關的菜餚也爲兔肉的吃法做出了極好的宣傳,雖然還沒有人真正買兔子,但是已經有人開始上門打聽了。只是鑑於兔肉的價格,沒人捨得買。一不過年二不過節的,普通百姓人家誰捨得開葷?因而齊達估計要真正做生意只怕要等到臘月去了。
就在來娣出閨沒多久,大毛不知是從誰那裡聽說了負荊請罪的故事,然後大冬天的光着上身揹着一捆荊條穿過半個村子到了齊達家,請求水秀的原諒。這樣的動靜自然是吸引了許多人的尾隨,然後在左鄰右舍們一人一句的勸說下,水秀終是挺着已經四個月大微微凸起的肚子跟着大毛回了家。
因着這個原因,已經習慣了一日三餐有人照顧的齊達不得不回到自己做飯的日子,日程因而突然緊張起來。每天早上自己做飯吃過早餐後,早晨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半了,然後上山砍柴,順便在山上收羅一下有沒有其他吃食,然後回家,如果肚子餓了就吃中飯,如果不是太餓,那麼正好可以省下一頓飯的糧食的做飯的精力。下午或者下地照顧自己從野外移來的可以吃的菜,或者整理家裡的用具行頭,或者打掃養了兔子的棚屋。總之,沒有閒下來的時候。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他就要去挑水,然後回家做晚飯,直到夜色深沉的時候,才得以休息。
不過,這樣的勞累也是有收穫的。沒過多久,村長家的小兒子就奉命前來買走了一隻兔子。有人帶頭後,鄰近村子裡的大戶人家也開始斷斷續續的有人前來買兔子,齊達的荷包開始慢慢豐厚起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齊達繼續擴大他的兔子飼養。家裡的兔子已經增加到二十隻了,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中,不過齊達還是覺得不夠。隨着臘月的逼近,除夕馬上就要到來,到那時候,只要是還過得去的人家,都會買點肉過個好年。而區區二十隻兔子,顯然是不能滿足附近幾個山村的村民們需要的。
尤其是過年的時候,自己還有幾家長輩要拜年,比如先生,比如根生伯伯,還有大毛——因爲水秀的原因兩家關係最近迅速親熱起來,水秀前不久還託人給自己捎了一雙鞋過來。拜年總不能什麼都不帶,而自家也就兔子可以拿得出手,所以這二十隻兔子還不能全賣了。
只可惜,山上自己常去抓兔子的那個地方的兔子已經全部挪窩了,暫時找不到新的兔子窩,也沒有時間去去找的齊達只好加倍的關注自己家裡的兔子。每天給兔子們喂更多的草,母兔一生下小兔子就把小兔子與母兔隔離開來,然後再把母兔放到種兔的籠子裡,等待下一胞。每天打掃一次兔籠所在的棚屋……總之,一切爲了更多的兔子。
而隨着時間的流逝,地裡的苕也到了可以挖的時候了。雖然由於栽種的季節不太對,因而收成不是太好,但是不管怎樣,這些苕總算是充實了齊家空虛的地窖,而且,那些苕葉也爲齊達省下了不少打草的功夫。
又是一天午後,暖暖的冬陽下,齊達挑着一擔筐子,一邊放着齊又,一邊裝着半筐紅苕,腳下踩着《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的調子歡快的往家走。
總算挖完了所有的苕,可以休息一陣子了,接下來就等着過年了。這樣想着的齊達腳步越發歡快了。
突然,齊達眼角一閃,似乎瞥見個人進了自家院子。
“是哪個?”一聲厲喝,齊達放下擔子一把撈起還坐在筐子裡的齊又,一手拿着扁擔追進自家院子。
前院沒人,後院傳來一聲輕微的脆響,齊達二話沒說繞過屋子從一邊的小路跑進後院,揚起扁擔,衝着剛剛爬上後院坎上的背影吼道:“站住!別跑!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坎上的背影動了動,終究還是攝於他的威脅,沒有跑。
“下來!”齊達眼神陰鷙的盯着坎上的那個背影,破舊的衣衫,瘦小的身形,不難看出上面的人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雖然如此,齊達卻並不準備姑息。齊達深深知道,一個像他這樣年紀單獨居住的孩子,如果不能在第一次受到欺負的時候立刻反擊,那麼以後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找上門來。
坎上的孩子頓了頓,終究還是緩緩的轉過身,勾着頭慢慢走了下來。
“俊俊?” 看清走下來的少年的面龐,齊達稍稍吃了一驚。俊俊大名齊文俊,是村西邊趙寡婦的兒子。趙寡婦少年守寡,因爲怕人說閒話,門戶極嚴,相應的對齊文俊的管教也是極嚴,村裡孩子若說乖巧,再沒誰能比得過俊俊了。而齊文俊也很是爭氣,在書院讀書時極爲認真,很得先生好評。這樣一個孩子,爲什麼要做這些偷偷摸摸的事呢?
俊俊含着眼淚走到齊達面前,滿臉通紅,“我,我不是想要偷東西——”
“哇——”齊文俊辯解的話還沒來及說出口,就被突然爆發的齊又打斷了。剛剛一連串的動作把小傢伙嚇壞了,尤其是哥哥身上突然凌厲起來的氣勢,小傢伙嚇得幾乎氣都不敢出。現在感覺到氣氛稍稍緩和下來,小傢伙才終於哭了起來。
“莫哭莫哭,乖哦,又子。”齊達連忙扔下手中的扁擔,輕輕搖晃着哭得慘兮兮的弟弟,“又子乖,莫哭。”
俊俊吃驚的看着一心哄着自己哭泣的幼弟的齊達,沒想到剛剛那個兇得似乎要殺人的傢伙可以一下子變得這麼溫柔。不過,想到自己正是導致這個孩子哭得這麼可憐的罪魁禍首,俊俊一個寒戰,疼愛弟弟的齊達會因此更恨自己吧。
好不容易哄好了齊又,齊達也沒了之前的氣勢。隨意拖了個凳子到太陽下坐好,齊達把小傢伙安置在自己身前,“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跑來我家做什麼?”
“我不是想偷東西。”齊文俊脹紅了臉辯解,“我只是想看看你家的兔子是怎麼養的。我,我聽說很多人來你家買兔子,我也想喂。那樣,我娘就不用那麼累了。”說到後面,想起孃親在家操勞的情狀,不由落下眼淚抽搭起來。
齊達聽着耳邊的話,再看着俊俊流淚的樣子,什麼樣的重話也說不出來了。趙寡婦平日裡與村裡人往來不多,所以他也不知道趙寡婦平日裡是怎樣操勞的,不過,一個沒有男人的家庭,單憑一個年輕的寡婦,又要種地,又要送兒子讀書,想來也不會輕鬆到哪裡去。
不過,難得這孩子小小年紀就這麼會爲母親着想。齊達眼中柔光一閃,對於孝順的孩子,老年人總是特別心軟。
“你真想喂兔子?”
俊俊眨了眨眼睛,“嗯。”看了看齊達眼底不明的光線,連忙道:“我,我會自己去抓兔子的,你,你只要教我怎麼喂就行了,可以嗎?”
齊達輕笑出聲,“你知道怎麼抓嗎?”
俊俊臉上略顯窘迫,“知道,我以前就抓過一次。只是,”臉上現出羞愧的表情,“我娘罵了我一頓,讓我放了。”當初肚子餓到不行的時候,他在後山上兔子經常出沒的地方用書包上的帶子聯合衣帶設了一個套,就是小孩子之間玩耍絆人時常用的把戲,後來果然收穫了一隻小灰兔。當時他喜滋滋的把兔子拎回家以爲可以吃頓好的,卻被母親一頓好罵。也就是從那時起,他知道了母親的期望,知道了打獵下套不是正經人家該做的,所以再也沒上後山玩過。
“這樣啊,”齊達掩口打了個呵欠,似乎有些累了呢,“這樣好了,我外頭路上還有半擔紅苕,你跟我去挑回來,我除了教你怎麼喂好兔子,還可以送你一對小兔子,免得你自己上山抓。怎麼樣?”
“真的?”俊俊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我這就去!”說罷轉身就往外走。
“喂,等等!”齊達好笑的喊住腳下生風的俊俊,“扁擔還在這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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