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家場子給砸了?”
雖然齊羽有曾經的“光輝履歷”“珠玉在前”,但這句話從女生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讓顧淵實實在在地吃了一驚。
男生的腦海裡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是上個世紀末尾流行的古惑仔電影裡的場景。結合剛纔打量四周得到的信息,在這種昏暗有狹小還到處是人的地方被包圍的話,就算想跑都跑不掉吧。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砸場子……”
“就是上次和你說想讓樂隊持續活動的事嘛……”齊羽託着腮,眼睛望向另一邊,“樂隊要持續活動就必須要有資金,在沒有穩定贊助的前提下,尋找能夠定期演出的場地就成了唯一的選擇,像是那些劇院或是大酒店什麼的,根本看不上我們這種學生樂隊,後來經人推薦,我就找到了這家地下酒吧。”
到目前爲止的一切都很合理,顧淵心想,向齊羽推薦這家酒吧的人應該就是楊浩吧,畢竟他在這裡打零工,和酒吧的經理認識,他本身也是樂隊的成員,照常來說合作談判應該很順利纔對,爲什麼會發展到把人家場子給砸了的地步?
“所以呢?後來怎麼會談崩的?”
“什麼談崩?”
“你們樂隊和酒吧的談判啊,不是要表演場地嗎?”顧淵擡頭掃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舞池中央的U形舞臺上表演的重金屬樂隊,“想要在這裡演出賣門票的話,肯定得和這兒的經理談判吧?”
“那是當然的啦,不過談判其實根本就沒有開始。”
“如果你在這種崗位上待那麼多年,你就會發現這種能力是基本要求。”
“不行。”男人的語氣異常堅決,轉身後擺的手還把顧淵手裡的照片打在了地上,“快回家去吧,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是的,她很久之前在這裡打過工。”
男人聽完皺了皺眉,緊接着顧淵明顯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在從上到下掠過自己的身體。
酒吧里人很多,幾乎每張桌子上都坐着人,舞池裡也很擁擠,能看到不少穿着制服的服務生端着酒杯餐點在人羣的夾縫中像泥鰍一樣來回穿梭。由於每個人都在努力工作,所以值班的大堂經理看上去反而沒什麼活要幹。但他顯然不是個愛偷懶的人,即使手邊沒什麼工作要做,他的眼睛也一刻不停地在關注着酒吧裡的一切。
“啊?”
所以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不過嗎……顧淵點點頭,齊羽旋即拍了拍額頭。
“你要找我?”男人看看齊羽,又看看顧淵,“你也是搞樂隊的?這裡偏愛重金屬搖滾,不適合你這種人。”
雖然明知道對方並不是損自己,但顧淵還是覺得有點不舒服。
齊羽不悅地說:
“哎呀,這不是齊羽嗎?好久不見,真不想見到你。”
“不對。”顧淵搖搖頭,“就算當時沒有留下很深的印象,但後來發生的事也會讓她變得很難被忘記吧。所以,只要找到她曾經在這裡工作過的證據,就能證明經理在說謊。”
“沒有開始?”
那個位置裡櫃檯很遠,隔着無數雙來回交織的腿。
顧淵緊皺着眉頭,如果故事像是齊羽說的那樣,那麼這個酒吧經理確實讓人相當火大,如果他在場恐怕也很難忍得住,但是……他摸了摸口袋裡那張名片,楊浩能夠在這兒打工這麼久,還和其他人混熟,怎麼想也不可能和酒吧經理的關係很差。
“什麼意思?”
一旁的齊羽也冶冶地說:
“你確實也不適合搞樂隊……”
“真的?”齊羽不相信,“這麼多年在這裡工作過的學生沒有一千也有上百了吧?”
“不會,如果在這裡工作過我肯定能認出來。”男人露出了一副自信的笑容,“我在這兒幹了十多年了,所有的員工我都記得,哪怕只待過幾天,我也能把他們的名字和臉對上。”
“諷刺?”
“因爲酒吧的經理狠狠地嘲諷了楊浩。”
不過,自己並不是來找這個經理的。
“我是來找人的,請問你見過這個人嗎?她以前在這裡工作過,不過是很久之前了。”
“還有什麼事嗎?”
“沒印象,看着衣服上的校徽,也是你們南華高中的學生?”
“可是……那樣又能證明什麼呢?”齊羽不理解,“就算葉秋玲在這裡工作過,又能說明什麼呢?”
顧淵咬了咬嘴脣,不管經理正在講話,自顧自地從衣服兜裡又拿出一張名片,可是很不巧地,酒吧里人滿爲患,有人跌跌撞撞地從他旁邊經過,把那張名片撞得掉在了地上,在半空中飄飛出去很遠。
“我不是搞樂隊的。”
“沒有了……”
說完,男人就沿着吧檯走回了後面的房間,顧淵彎腰撿起照片放回口袋裡,齊羽伸手把他拉起來,顧淵心裡有些煩躁,但也不好直接推開,就藉着女生的力站了起來。
還沒等顧淵繼續問下去,這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了一個有些沙啞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那你是來打工的?最近店裡面不缺人手,不過要來打工的話也不是不行,只是得改善改善形象,這樣陰沉沉的可不行。”
顧淵注意到男人的嘴角在看到照片的瞬間抽搐了幾下,然後就發出了有些刻意的思考聲:
顧淵被他搞得有點無語,這傢伙是職業病犯了。他搖了搖頭,從衣服口袋裡掏出那張老照片,舉到男人跟前:
他下意識地覺得這裡面有問題,但一時間想不出明確的答案。
“說他一輩子都只是一個打工仔,沒錢還要學別人玩樂隊,荒廢學業不上進害人害己,還說他心機重,整天算計這算計那的。話說得很難聽,當時我們樂隊裡的其他幾個成員都在,連着也被他一起嘲諷了,說我們考了個好高中卻白白浪費掉,早知道還不如在中考的時候把名額讓給其他人。”齊羽說着說着情緒變得激動了些,“語氣裡各種看不起人,我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和勇氣,我當時就想給他點顏色看看,所以就……”
“嗯……”
楊浩說葉秋玲在這裡工作過,而且老闆還對她有印象。從老闆也就是酒吧經理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沒有說謊。
“嗨,我又回來了,不過不是我要找你,是他。”
“你們把那個經理給打了?”
“所以只是諷刺還擊了一下那個傢伙而已。”
顧淵回過頭,一個穿着西裝有些微胖的男人站在前面,他戴着眼鏡,薄薄的鏡片後面是一雙不大的猶如黑豆般的眼睛,鬢角有些白髮,但那算是端正的臉上沒有什麼皺紋,也許是染的,胸前的名牌寫着“葉麟”兩個字。他一出現,冷言冷語立刻撲面而來,想必這就是齊羽口中的酒吧經理。那臉龐和身材給人的第一印象並不差,看起來是那種處事圓滑的人,如果他說話不那麼刻薄的話。
“你就那麼肯定?她就算真的在這兒工作過,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忘了,很正常吧?而且從照片上來看,她也不是那種只看一眼就會給人留下很深印象的人啊。”
“那倒沒有,怎麼可能,我們可是遵紀守法的優秀公民。”齊羽旋轉着面前杯子裡的吸管,“而且當時他們人很多,我們才五個。”
“等一下。”顧淵打斷了齊羽,“我能見一下這裡的老闆嗎?應該有以前的員工名冊之類的東西吧,也許能找到也說不定呢?”
“我只是借用一下,很快就能還給你,幾分鐘就好。”
而且之前南華高中學生樂隊的事鬧得沸沸揚揚,至少現在還是熱度比較高的時期,從商業角度出發,這個時候讓樂隊在這兒表演絕對是個不錯的噱頭。加上齊羽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提很過分的要求,酒吧完全可以吃利益的大頭,這個經理到底有什麼理由,要讓他一點要當衆羞辱在這兒打了很久工的樂隊成員呢?
“我就是這裡的老闆。”男人皺了皺眉,“員工名冊是有的,不過不可能給你看,這屬於內部資料,不是你想看就隨便看的。”
“嗯,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嗯,先回去吧,沒有證據證明葉秋玲在這兒工作過,他是不會承認的。”顧淵看着不遠處的經理室,“這個人絕對知道些什麼。”
他裝模作樣地稍稍皺起眉,想了一下才搖頭。
“回去嗎?”
“能說明什麼我不知道,但是……背後的真相,足以成爲他說謊的理由。”
顧淵低頭看着手裡的照片。
雖然現在還身處迷霧之中,但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葉秋玲的死應該不是像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校址搬遷?抑鬱症?如果是這麼簡單,如果都是她自身的原因,那爲什麼所有與這件事有關的人,除了陳歌和司君墨,都三緘其口,一個字都不願多說?
“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呢?”
望着對着照片自言自語的男生,齊羽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擔心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