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那個女生要返校?她的身體已經康復了嗎?”
聽了顧淵的話,正把滿滿的一杯柳橙汁放到桌上的司君墨發出了略帶驚訝的聲音。
太陽慢悠悠地爬上中天,陽光與地面的夾角逐漸增大,即使坐在落地窗邊上也不會被曬到迷了眼,super lucky甜品店裡,顧淵坐在店內靠街邊的一角,望着滿目溫暖的橙黃,感覺到心裡也一點一點充溢起溫暖的水流。
“倒是還沒有完全康復,不過看起來確實有所好轉。”顧淵回答,“我覺得她還是記掛着文學社的招新面試,唉,如果不是我沒能擔起責任,把社團搞得一團糟,也就不會讓她生病住院了還要擔心學校裡的事……”
“——我倒覺得不是那樣。”
”嗯?”
既是店長又是前輩的君墨學長解下了胸前的綠色圍裙,只穿着一身黃白色條紋相間的工作服,在顧淵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面帶微笑地說,
“那個女生,我記得你們說叫她卿思對吧,卿思同學,我覺得她並不是因爲擔心文學社招新面試才堅持要返校的,就算你們處理得很好,她也會找別的理由。”
“這樣麼……”
司君墨的話讓顧淵想起了上午在醫院時和卿思聊到的,關於“寂寞”的話題。
但是,卿思真的是因爲一個人待在醫院太久感到寂寞纔要冒着風險返校的嗎?
“除此之外,我的小學弟。”君墨店長看着男生的眼睛,“你不是爲了和我說這些才趕在正式營業之前到這兒來的吧?你是爲了柳橙汁纔到這兒來的?”
注意到顧淵雙眸裡流轉着遲疑,司君墨太敏感也太聰明,幾乎是立刻就覺察到了男生的心思,剎那間心裡面百轉千回,已經把接下來的說辭想好了七七八八。
“學長你就別和我開玩笑了……我的來意你早就猜到了吧……”
“嗯,大概能想到。不過我已經沒有什麼能說的了啊,之前都告訴過你了。”
“我相信你。”顧淵違心地說。
“如果你真的相信剛纔那句話,那你今天就不會到這裡來了。”司君墨眉毛輕輕一挑,“我猜,你已經察覺到什麼了吧。”
“我們幾個之間並不是那麼融洽,而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正是因爲十多年前的那件事。”
顧淵點了點頭,這些他的確已經察覺到了,陳歌和司君墨的關係還算密切,但和詩雨老師卻幾乎沒有往來,圖書館的管老師也是一樣。能讓過去曾親密無間的幾人,如今卻形同陌路的,除了葉秋玲事件,他想不到別的理由。
“可是,爲什麼?”顧淵不解,同爲文學社的成員,就算大家都對秋玲的離去而哀傷,但這也無法成爲矛盾誕生的理由,除非……
“說起來,你查到了麼,秋玲那麼做的理由。”司君墨沒有直接回答顧淵的問題,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個……還沒有,說實話,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從你們每個人的敘述來看,秋玲雖然在校園和家庭中都過得不太順利,但她依然很努力地在活着,這樣的一個人……我很難想到她會做出那樣的選擇。我只能假設有別的東西影響了她,而這一定是在聖誕節到元旦那一週裡發生的事。”顧淵擡起頭看着學長的眼睛,試圖從他的瞳孔裡捕捉信息,但那雙深邃的眸子裡什麼都沒有,就像是幽深的空洞。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對於那個‘真正的原因’,我們有着不同的想法。我提議了舉辦討論會的想法,但結果卻……說實話,如果是現在,也許大家真的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討論,但那個時候……失去理智的討論會最終演變成了互相指責的罵場,文學社的最後一次討論會就這樣不歡而散。”
“原來是這樣……”
情況和自己想得差不多,果然,對於那件讓葉秋玲陷入真正絕望的事件,每個人都有着不同的看法,也就是說他們彼此都把對方當成了導致悲劇的罪魁禍首麼……不,這樣說也許有點過了,但他們每個人應該都對這個悲劇的產生或多或少的負有責任。
“關於你們各自的猜想……”
“這個我是不會告訴你的,我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樣。”司君墨搖了搖頭,直截了當地拒絕了顧淵的提問,“我們知道的並不比你更多,甚至可以說,綜合了多方信息的你知道的比我們每個人都多,我們的猜想帶有太多的主觀想法,告訴你只會誤導你的思維。”
“可是……”顧淵沒想到司君墨會拒絕得如此乾脆,雖然感覺拒絕的理由顯得有些牽強,但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場對話的主動權從一開始就牢牢地掌控在對方的手裡,因此在哪裡結束完全取決於對方的意願,“之前爲什麼不告訴我這些呢?也是因爲不想誤導我?”
“嗯,可以這麼說,畢竟誰都不知道哪個方向纔是正確的。”
說這,司君墨站了起來,他伸手輕輕拍了拍顧淵的肩膀。
“如果查不出結果,也不用勉強,畢竟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不要影響到你自己。我聽你的朋友說,最近這段時間你在學校裡過得不怎麼順利吧?如果影響很大,你可以直接放棄掉這邊的事,我相信他們也會支持你這麼做的。”
“朋友?是齊羽?”
“不是哦,是一個來應聘過兼職的男生,好像叫……楊浩?他說他是你的朋友,不是嗎?”
“嗯……應該不算吧。”
”誒?竟然不是嗎?”司君墨有些驚訝,“說起來,他對秋玲的事也很關心的樣子,還問了我關於雪茹的事,我還以爲是你讓他來打探消息的,”
等等。
原本有些迷茫的顧淵忽然抓住了關鍵詞。
“雪茹?”
“啊,就是當時文學社的另一個成員,全名沈雪茹,但她從高二開始就不怎麼參與社團活動了,和我們的關係也不算很密切,和秋玲的交集就更少了,我都沒怎麼見過她倆說過話。在秋玲出事之前,她就已經不怎麼來文學社了。不過,出事那天我們到現場的時候,她也沒忍住大哭了一場,但是後來沒有來參加最後一次的討論會。”
顧淵想起很久以前在文學社歷屆成員名冊上看到過的這個名字。
和陳歌他們同爲一屆文學社的成員,但卻完全沒有出現在這個故事裡。
這本身是一件挺奇怪的事,但司君墨的解釋合情合理,如果只是年級裡曾經有過交集的同學,那麼就算出了意外應該也只會傷心一陣,不會在心裡掀起很大的波浪。但是楊浩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提到這個名字,他應該是查到了什麼別的東西。
“君墨學長,那個楊浩,他後來還說了什麼嗎?”
“嗯……沒有,他就只問了這一句,在我回答完之後就離開了,不過,走的時候,他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困惑,而且還在自言自語。”
“自言自語?”
“是啊,不過我沒有聽清,就聽到了‘花’這個音。”
花……什麼東西和花有關?
“不過,顧淵。”司君墨站在前臺後面看着他說,“你說你們不是朋友,所以,那個傢伙和你是什麼關係?”
”額……算是認識吧,沒什麼特別的關係。不知道爲什麼,他似乎也對十多年前的那個事件很感興趣。”
“這樣麼……希望是我想多了。”
“怎麼了?”
“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一般來說,不是朋友的話,是不會去了解對方的吧。”
“啊……應該是。”
“所以,不覺得有點怪怪的嗎?他不是你的朋友,但卻一副很瞭解你的樣子。”
酒吧,醫院,現在又是甜品店,而且他還進了齊羽的樂隊。
顧淵隱隱約約地感覺哪裡不對。
“總而言之,還是小心點好。”司君墨一邊繫上墨綠色的圍裙一邊說,“會主動去了解你的全部的人,除了朋友,就只有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