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才用過早飯,下人就來報老宅的老爺子來了,說是想見蘇柳。
蘇柳挑了挑眉,他來做什麼?
吩咐將人帶到前廳,蘇柳這才整了整衣裳,慢悠悠地走過去,路上,還不斷猜測老爺子的來意。
難道是爲了蘇長生來,莫不是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要來再求娶陳氏吧?
蘇柳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蘇老爺子這人也不算是擰不清的,他不敢拿這個來給他們添堵。
那還有什麼,所求爲何?
蘇柳走到前廳的門口,突然停了腳步,不會是因爲自己的那塊地吧?
好吧,等蘇老爺子說出來意後,蘇柳發現自己真相了,還真是爲他們剛買的那塊地而來啊。
“家裡的人口也多了,你爹他如今也沒差事,倒不如在家種田,總能有個活計。你放心,要是佃租給我們,那二十四畝地一定會給你打理的好,租子也一分不少。”蘇老爺子一雙渾濁的老眼炯炯地看着蘇柳,透着渴求。
二十四畝地,還是上好的良田,出息也高,要是蘇柳肯佃租給他們,即使是付了幾成租子,也還有老多的收息。可惜了,要是那些地是自家的,便是吃租子也夠了。
蘇老爺子嘆了一口氣,看着坐在上首的蘇柳,錦裙加身,頭上只簡單的插着一支簪子,可那氣度,也比這村裡的姑娘強上百倍了,說是大宅門裡的大小姐也不差。
而事實上,蘇柳也真是大小姐,只是已經不屬於蘇家的了,想到這,蘇老爺子心裡五味雜陳的,隱隱有些後悔。
他是真沒料到,沒料到蘇柳她們離開蘇家還不到一年,就混得如此出息,姑且不說旁的,就說蘇柳自己,那裡還是當日那長着六個指頭任人欺罵的模樣?
這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一個人怎的就變得如此之快?難道那邊的鬼宅還真的能保佑人不成?所以她們這麼發達?
還是說,他老蘇家前世作孽太多,所以才失了這樣的明珠?再不就是蘇柳太能忍了,也太恨老蘇家了,就是有本事也不願意使出來?
蘇老爺子百般猜不透,怎麼看也是從前蘇柳的模樣啊,只是更出挑了罷了,可她的本事,總不會是一下子就來的吧?難道是真的不願使出來,等到陳氏和老大和離了,她們姐倆也跟出來,這纔開始使?
想到這點,蘇老爺子的後背都有些發寒,若真是如此的話,那蘇柳這丫頭的心機也太深了!
蘇老爺子偷偷覷向蘇柳,沒想到蘇柳也正好看過來,不由一驚,有些慌亂地別開眼,額上微微見了汗。
蘇柳是想不到老爺子的心思,她卻從來沒想過要將地佃租給老宅來種,開玩笑,她又不是聖母,在老宅從前這般對她們娘仨,她沒報復算是好了,還會處處應你的要求?
借馬車是小事,幫蘇銀弟也只是償她和陳氏交好的情分,可老宅有什麼情啊,要說十幾年來的米飯錢,那二十兩銀子,在農家裡,也足夠償還了,而且,她們也付出不少勞動力。
將地佃租給老宅,租子全不全不說,最怕就是仗着那點子血緣關係賴租,甚至乾脆說那地是他們的。
請神容易送神難,她可不想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老爺子你來的可不巧,我已打算着將地佃給陳田村的農戶,一來他們住的也近,照看也方便,有兩戶家裡也沒啥田,也能盡心些。”蘇柳淡淡地道。
“再盡心還能有自家人盡心?”蘇老爺子急了,屁股都挪開椅子半分,說道:“柳丫頭,咱們到底是有血緣的一家子,當爺的還能坑了你們不成?佃給外人就不一樣,這弄不弄得好還不說,要是賴了租子可怎麼辦?”
“老爺子這話重了,想來也不敢有租戶沒臉沒皮的敢賴我們家的租子,不怕我將他們下大獄麼?”蘇柳微笑道:“再說了,既然能租,便是要尋些老實肯幹的人去租種的,哪會尋些只會偷奸耍滑打鬼主意的人?您老說這話中不?”
蘇老爺子有些訕訕,總覺得蘇柳的話裡是在說他們,卻又不敢肯定,一時也說不上話來。
見蘇柳老神自在,一副沒打算佃租給自家的樣子,他心裡越發急,乾脆打起親情牌來,道:“柳丫頭,爺也不怕你笑話,如今家裡是越發艱難,處處都要花銀子,你這塊地,家裡是真的很想佃下來。爺知道過去待你們母女不平,是老蘇家對不住你們,是老蘇家混帳,活該有今天。但如今你們也過得極好,咱們家到底也生養過你們一場,就不能高擡貴手幫扶一把?”
蘇柳的笑臉冷了下來,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老爺子這話是什麼意思?說的好像我們不幫扶,就是罪大惡極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老爺子料想不到蘇柳突然發作,急道:“只是想你看在親人一場的份上,能幫就幫,而且,這也不是旁的呀,你這個地租給誰都是租,只要能交上租子,不就成了?是不?”
“確實是這樣沒錯,可我不想租給你們。”蘇柳斜睨着他。
蘇老爺子一怔,那急切都僵在臉上。
“租給誰都是租,可我不想租給你們蘇家。”蘇柳像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道:“爲什麼?老爺子,你看看你們家是什麼樣兒,家裡的人又是啥樣兒?除了老爺子你,了不起再算一個蘇福生,有勤奮的?有任勞任怨的?”
“沒有!蘇長生長年在外當着大爺,料過田?至於那些個婦孺,能理着你家十幾畝田都算了不起了,還能再料理二十四畝田?你們拿什麼去料理?”蘇柳譏諷地道:“確實是租給誰都一樣,可我要租給務實的,一心一意的,到底還能保證租子能收回來。可你們呢?能有這個人手?有這個心?”
蘇老爺子被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卻都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反駁不得。
“心怕是有的,前提是那塊地是你們名下的,可問題不是。老爺子,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娘仨和老宅是什麼樣的關係,你真能當啥事都沒發生一筆就能抹掉?不可能!我們娘仨所受過的苦,永遠都不能抹平,更別說,你們在我出生的時候,還想過溺殺我,就是我七歲時被村民綁在火架上要燒死時,你們也沒有出面救我。老爺子,這些你不記得了,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的!如今,你讓我幫扶你們,你真當我是泥人,好說話呢!”
蘇老爺子老臉通紅,支支吾吾地道:“可可你前兒也肯借車我們,也肯幫你表哥找事,咋就?”
“我說我高興,成不?”蘇柳滿不在意地道:“我樂意借就借,樂意幫就幫,如今我不樂意了。”
“你,就這麼狠?”蘇老爺子氣得嘴角哆嗦起來,想不到蘇柳會這麼絕情。
“狠?”蘇柳眯起了眼,道:“要說狠,還及得上你們家?分都分了,還糾纏個什麼勁兒?你家的蘇長生,還妄想再娶我娘,真是天真!”
蘇老爺子的臉色一變,心裡也咯噔一聲,強忍着氣試探道:“如果是因着這事,你大可以放心,絕不會有這種事。”
“有沒有都無所謂,你以爲他說一說,就能美夢成真?佃租的事不要再說,我不租!”蘇柳端起了茶杯,這是送客的意思了!
蘇老爺子被噎得臉從鐵青憋成醬紫,道:“柳丫頭,是我小看你了。”
決絕,毫無轉圜,冷血無情,一個女娃子能做到這樣,真的是他小看了。
“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柳丫頭,你這性子,還是收收的好。”蘇老爺子站了起來,轉身而去。
“老爺子,我也勸你,多看緊你那大兒子,別異想天開打些鬼主意,如今我們,可不是往日那傻得被打到頭破血流也不敢還手的包子。”蘇柳冷笑,瞪着他的後背道:“別招惹我們,他付不出那個代價!”
蘇老爺子渾身一震,再不敢逗留下去,腳步匆匆地走了。
回到家中,黃氏就迎了上來,問:“怎麼樣,租了不?多少租子?那死丫頭總不會獅子開大口吧?”
蘇老爺子搖搖頭,黃氏樂了,以爲蘇柳沒要大租子,便道:“諒她也不敢,快說吧,要多少租子來着?”
“沒有,一成都沒有!”蘇老爺子沒好氣地道:“人家不租。”
“什麼?”黃氏跳了起來,尖聲道:“她不租?爲啥不租?啊?咱們是她親爺奶,她爲啥不租?”
爲啥不租?
蘇老爺子露出一個苦笑,蘇柳的拒絕的理由還在耳邊流轉着,他要說,是因爲他們家作孽麼?
黃氏在一邊惡毒地咒罵着,蘇老爺子閉了閉眼,想起蘇柳的警告,復睜開眼道:“叫老大過來,我有話和他說。”
蘇柳太狠了,也太冷血無情了,如今的她,不再是從前的那個蘇柳,他們惹不起,也沒有那個資本惹,老大要是上跳下竄的招惹個不停,真把蘇柳激怒了,按着她的絕情,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話說,乃們手上的月票,是不是該給我了?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