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晉親王這種動不動都送大堆大堆好東西的行爲,駱家人也是見慣不怪了。心生羨慕的人不少,嫉妒的倒是不多。靖婉每次都會將東西分一部分出來,這次也一樣,其實李鴻淵就已經做了準備,他事先就預留了給駱家人的那部分,最好的那些纔是給靖婉用的,一方面知道靖婉不會獨佔,另一方面也不想靖婉在駱家拉太多仇恨,靖婉跟他畢竟不一樣,她在乎家人,有好東西,她都會與他們分享。
預留給駱家人的那些,在李鴻淵眼裡只是殘次品,就算是這樣,駱家大部分人拿到之後都愛不釋手,這是他們以往奢求不到的好東西。再想想靖婉手裡的那些……算了,人要知足,太貪心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靖婉原本要給駱老夫人黑狐皮鑲衣服用,畢竟李鴻淵弄來的黑狐皮也有限,而且狐狸毛本來就厚,做成整件的衣服有點不太合適,不過駱老夫人拒絕了,晉親王給他未婚妻準備的東西,她一個老婆子佔了算是怎麼一回事,給她的那些就很好了,而且,最好的東西,她也自然希望用在靖婉身上。
得了這些東西,最不客氣的大概就是龔嬤嬤了,劃拉劃拉的就將這些皮子分割完畢,披風,斗篷,大氅,應有盡有,更別說用作配飾鑲在衣服上。
靖婉很想說,嬤嬤,用不着肺的一次性用完吧,她個兒還要長呢,隔一兩年不是短了嘛,這些東西不至於跟平常的衣服一樣,不合身了,或者過了這個季了,就不要了,那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會被天打雷劈的好不好。
——姑娘莫擔心,晉親王還能少了這點東西,日後再重新置辦就是了,再說,便是短了些,日後再拼接一些就成了,不會隨意浪費的。
好吧,靖婉閉嘴,說多了其實也沒啥用處,身邊的人做衣服的手藝絕對是槓槓的,便是拼接,靖婉自覺,她根本就找不出痕跡,都是能人中的能人。
不過,收了這麼多好東西,靖婉絕對自己是不是應該回贈點什麼?可是左思右想,對方什麼好東西沒有,就這些外物而言,大概完全找不到她有他沒有的東西吧。
或者說,親手做點什麼表表心意,所謂禮輕情意重嘛?
身爲女紅廢,還是不要丟人現眼了,靖婉估計,自己送過去的東西,他大概不會不用,想想那人,穿戴的東西,哪樣不是精品中的精品,用句話來說就是高定中的高高定,突然出現低端的東西在身上,簡直不倫不類嘛,想想就毀形象啊。
那麼有什麼是可以送給他的?好像除了她自己……打住,靖婉捂臉,遇到那混蛋,自己也越來越污了,想不出來就晾着吧。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靖婉覺得京城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而且好些天沒見着祖父了,早上且不說,他出門的時間太早,晚上也見不到,就有那麼點不尋常了。祖母沒有說起,靖婉倒也沒問,左不過是朝堂上那些破事兒,你坑我,我害你,相互陷害。
隔了些天,靖婉都抱上手爐了,京城的氣溫比齊安府低不少,靖婉覺得自己變嬌氣,除非必要,就窩在房裡不想出門。因爲鋪着地龍,屋裡面倒是挺舒服。
駱老夫人已經減少了請安的次數,三天一次,不過靖婉依舊每日都會過去,只是早上比更晚些,晚上更早些,大概是形成了習慣,或者是駱老夫人前些年險些命喪黃泉的後遺症,靖婉不每日看看她,似乎心裡就有點不踏實。
卻說這日靖婉陪駱老夫人用晚膳的時候,得知不少朝臣被留宿宮中,包括祖父。
靖婉心臟狠狠一跳,怎麼感覺是囚禁朝臣,逼宮造反的節奏啊?靖婉放下筷子,擦擦嘴,“祖母,出什麼事兒?”
“康親王回來了。”
靖婉這纔想起來,避暑的時候沒這號人,後來據說是自請賑災去了,怎麼這個時候纔回來?算算,好像都四個多月了。難不成最近的動彈與他有關係?
“前些日子在回來的路上遇到刺殺,在侍衛的保護下失蹤,聖上派了人尋找,一直沒找到,直到今日自己回來了,獨自一人,衣衫襤褸,仿似乞丐,身上帶傷,進城被阻,若不是恰好遇到與他息息相關的人,等到被不想他活着的人發現,只怕……”
靖婉明白駱老夫人的未盡之言,可不是,即便是京城,認識皇家人的也不多,而且,一般人怕是也不知道康親王遇刺失蹤,一個乞丐,膽敢冒充皇家人,還是親王,鬧開了,比如城門守衛早就被其他人收買了,就可能直接被格殺,死得何其冤枉。
“……康親王也算聰明瞭一回,被阻攔了也沒有大聲嚷嚷,而是忍氣吞聲的退了回去,怎麼看,好像都不太符合他的性情。”
可不是,康親王衝動易怒,還自大傲慢,一個小小的城門守衛都敢攔着,居然沒有暴起來直接踹人?“大概是之前有人與他說了什麼吧。”
駱老夫人點點頭,“極有可能。康親王此番賑災並不順利,遇到幾次災民暴動,還有一次巡視堤壩的時候突然洪水,掉入水中,險些喪命,這一次兩次的是偶然,次數多了……也是帶的護衛足夠多,保護嚴密。”
一兩次是偶然,次數多了,大概就是難免會讓人往陰謀詭計上想。
“康親王簡單梳洗之後就直接進宮,在聖上面前聲淚俱下到一半,人暈了,整個太醫院都被驚動,據說康親王傷得很重,能堅持那麼久實屬不易,之前大概是一直精神緊繃,突然鬆懈下來就撐不住了,好像命懸一線,聖上雷霆震怒。”
“祖父他們又不是大夫,聖上將他們留下有何作用?”
“誰知道呢。”駱老夫人漫不經心的接了一句,對於康親王是死是活都不關心。
靖婉卻笑了一聲,“睿親王跟恭親王怕是要焦躁了。”
駱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其他人如何,駱老夫人倒是沒啥感想,晉親王十有八九又在裡面做了推手。對所有人都冷血無情,那僅剩的人性跟柔情似乎都留給了婉婉,如果能一直這麼下去,倒也是婉婉的幸運,那麼她大概也能瞑目了。
靖婉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祖母在看什麼?”
“沒什麼。朝堂上的事兒,與我們無干,臘月了,離過年不到一個月了。”
“嗯,希望能過個消停年。”
“這倒是無所謂,就算是康親王有個好歹,也還就那樣,又不是……”
的確,一個親王死了,還輪不到其他人爲他守喪。
“倒是婉婉你,頭一回在北方過冬,前往當心,別得了風寒。”這一點纔是駱老夫人最擔心的。
“我身體一向好得很,祖母不必擔心我,倒是祖母你,多年不在京城,千萬要注意。”從入冬以,她幾乎天天都盯着,就怕祖母生病了。
她們兩都把對方看得很重。
靖婉回去的時候,腳下頓了頓,繞了一小圈,去了落梅居。
“三姑娘來了。”落梅居的看門婆子忙取了掛着的燈給她引路。
得知靖婉過來,駱榮彥跟張氏忙起身出來,也不怪他們如此,跟靖婉的關係越來越差之後,他們有心彌補,卻不知道從何做起,除了請安,靖婉就沒主動踏進落梅居一步,明明落梅居與海棠雅居只是一牆之隔,還開了小門呢。
“爹,娘,”靖婉曲了曲膝,“外面冷,你們怎麼出來了?”
張氏眼眶一紅,就要落淚,不過想到閨女最不喜歡這樣,忙用帕子摁了摁眼角,“你也知道冷,快些進屋去。”
“不了,這一冷一熱的反倒不好,我就想剪幾枝梅花回去做插瓶。”
雖然失望,不過聽她這麼說,駱榮彥立馬開口,“爹幫你剪。”
靖婉沒有拒絕,笑了笑,“多謝爹了。”
駱榮彥揮揮手,“我是你親爹,何須這麼客氣。”
丫鬟更是乖覺,立馬就取來了剪子,誰也不會說現在黑漆漆的剪什麼花。
要說這落梅居的梅花,哪一處開得最好,大概沒人比駱榮彥更清楚了。
駱榮彥對這院子的梅花很愛護,平日裡就算是他自己都不捨得剪下來插花瓶,這會兒卻是半點不客氣,拿着剪子咔嚓咔嚓的使勁剪,也不擔心把那一片剪禿了。
靖婉頗無語,剪花也不是這麼剪的啊,剪了之後也要顧及美感啊。而且,那花籃子都快裝不下了,做個插瓶而已,真心沒必要這麼多。
“爹,夠了。”
駱榮彥頓了頓,收手,將剪子給了丫鬟,親自拎着籃子過來,“夠了嗎?好像有點少。”
“足夠了。”靖婉接了籃子,再遞給丫鬟。“爹跟娘趕緊進屋吧,快過年了,千萬別得了風寒,女兒也先回去了。”
駱榮彥點點頭,“梅花開敗了,再讓人來剪就是了。”
“好,你們快進去吧。”
“晚上走路慢着些,別摔了。”張氏忍不住叮囑兩聲。似乎還是不放心,又叫了兩人多給靖婉加了兩盞燈籠。
靖婉慢慢回了海棠雅居。
康親王到底是被救回來了,樂成帝的怒火也熄了些,不過這事兒顯然不會就這麼算了,肯定會嚴查到底。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沒那麼好查。
臘月二十三,樂成帝正是封了御筆。從上到下,集體開始放大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