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擺駕坤翊宮。你們都跟上。”樂成帝徑直的起身,大步的跨出甘露宮,氣勢洶洶的不像是去探望再次病重的蘇皇后,更像是準備興師問罪,吵吵了坤翊宮。
靖婉側頭看向李鴻淵,用眼神詢問——咱們要不要去?
李鴻淵施施然的起身,自然是要去的,這件事到現在都還不清楚,這種完全在情況外的事情,李鴻淵不怎麼允許它的存在。按照樂成帝那意思,其實去不去都無所謂,去不去都有話可講。
李鴻淵要去,靖婉自然也跟去,雖然沒她啥事兒,不用說什麼做什麼,只需要當個完美的背景板,或者還能看看戲。
靖婉走在李鴻淵身邊,跟在樂成帝后面,他們後面是龔九等三人,一路上,自然沒人說話。
沒事的時候,自然是要麼思緒放空,要麼就想點有的沒的,靖婉目前的狀況出於後者。——那什麼,秦淑妃中毒,樂成帝寸步不離的陪着;皇后病倒了,樂成帝立馬就過去;獨獨蘇貴妃,除了叫了兩個御醫過去,水花都沒冒一個。如果蘇貴妃得知了這情況,不知道會是什麼事反應,要知道,這三個人中,她纔是最受寵的那個,雖然樂成帝去坤翊宮有原因,蘇貴妃不知道啊!再看看李鴻淵,去坤翊宮都不去她那裡,假病都要變真病,小病都要變大病,樂成帝或許還有理由,李鴻淵完全沒有啊,至少在所有人眼中,不會有。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丈夫兒子都是這樣,承受能力差點的,怒氣攻心,吐血身亡都不無可能,當然,蘇貴妃的承受力不會那麼差。——然而,站在某些人的角度上,她自然是越慘越好,死了更好。
樂成帝駕臨,整個坤翊宮的人除了皇后以及伺候在側不敢離去的人之外,皆誠惶誠恐的接駕。樂成帝沒有理會他們,徑直去了內殿,除了龔九,其他人都止步,而內殿伺候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見龔九,因此,見到這麼個非御醫的外男進來,也沒有露出異常神色。
樂成帝坐在一邊,示意龔九上前給皇后“診治”,龔九自然知道要診治的內容是什麼。
龔九先診了診脈,然後用銀針在皇后某些地方紮了幾針,因爲不懂醫,宮人們只以爲他是在救治皇后。龔九很快就得出了結論,對樂成帝微不可查的點了一下頭。
樂成帝盛怒,直接打翻了剛纔遞到他手邊的茶杯。
宮人被樂成帝突然的動作嚇得不輕,同時又不明所以,只是本能一般的伏跪在地。
“皇上息怒。”龔九不帶情緒的說道。
樂成帝緩了緩情緒,他也知道,就算皇后服用了回生,這件事也未必就跟她有關係,雖然他對待全天下大部分的人都能說殺就殺,說關就關,說貶就貶,但是,已然還有那麼一部分人,他必須拿出證據,那怕只是僞造的證據,才能對只定罪。在皇后這裡,他並不想將她弄下去或者弄死,所以,並不會僞造證據,可是要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今日皇后娘娘吃了什麼,娘娘的鳳體本來就需要靜養,原本最多再有半月就能大有氣色,一個月之後基本就能恢復七七八八,現在身體卻急速的衰弱,照這情況來看,十有八九得影響壽數。”龔九一邊給皇后施針,一邊淡聲的說道。
這些伺候的人聞言,嚇得險些魂飛魄散。
“一個個還愣着作甚,還不素素道來,皇后若是有什麼閃失,朕必將你們統統杖斃!”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的一應吃食,那都是萬分的精心,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娘娘當真沒吃什麼特殊的東西。”
“膳食上沒有問題,那麼藥呢?皇后娘娘用的藥有沒有變動?”龔九繼而問道。
這一問,便有幾人變了臉色,顯而易見的是有問題。
“還不快說——”樂成帝大怒,一羣沒眼色的混賬東西。
“皇上,娘娘覺得精力不濟,不想在萬壽席宴上出現什麼意外,就讓御醫開了一劑虎狼之藥,那御醫也是娘娘慣用的,他說此藥會讓娘娘精神好一些,只是可能會有後遺症,娘娘病癒的時間大概要延後,並沒有說會折損娘娘的壽數啊。——那個天殺的,那個天殺的,他怎麼敢,怎麼敢……”那看上去較爲年邁的姑姑,又氣又怒,一邊痛哭,一邊咒罵。
龔九讓她們將皇后所吃之藥的藥渣取來,而樂成帝派人出去,讓李素言拿人。
那麼巧的事,整個御醫院有資格出入宮廷的御醫,就是那個給皇后開藥的人因爲風寒,未能入宮。
黑衣衛的人動作迅速,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而龔九暫時穩定住皇后的病情之後,將那些藥渣一一的分揀出來,其中有一樣,分量相當的明顯。
“這就是回生?”樂成帝沉聲問道。
“回皇上,是。”說着,擰了擰眉,“分量用的太多了點,至少有五株回生的量,通常情況下,就算因爲特殊情況,非要服用回生,三株的量已經頂天,皇后娘娘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甚至可能……”
聽龔九如此的說,皇后身邊的人更是近乎崩潰。
只是這樣一來,皇后是下毒的幕後指使的嫌疑倒是減少了不少,但是,也不能百分百的排除,畢竟,皇后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回生的真正作用,如此,問題又來了,這是還有第三方的人?甚至可能不是皇后是人下毒,而是第三方來了個一箭雙鵰,秦淑妃跟皇后同時中招,秦淑妃可能就此喪命,而皇后也可能使用回生太多,就此虛弱下去,一病不起,直至生命結束。
按照這個方向去向的話,往往是誰最得利,誰就是真兇。蘇貴妃嗎?但是蘇貴妃不是蠢人,皇后最初病倒的時候,她都很緊張,康親王行事收斂,她也同樣讓親子不要妄動,至少不要急着擴張,這段時間,真正蹦躂得最兇的其實只有恭親王。
所以說,這後面更可能是第四個人做下了此局,準備成爲最後的漁翁?
然而,當所有人都認爲不可能的時候,反而偏偏就成了可能,以此逃避責任?所以,蘇貴妃的嫌疑也洗不掉。
然而,目前爲止,一切仍然是一團重重迷霧,還沒能抓住關鍵的線頭。
樂成帝看着塌上的皇后一陣沉默,“皇后的情況能不能救治?”
“回皇上,不能,只能緩解,皇后所用回生的量超乎預計,現在只能將她體內剩餘的藥效排出來,將最大的傷害降低,而後,皇后娘娘的鳳體康復時間至少要往後延長三個月,恢復之後,也不復從前健朗,然後還易衰老,冬俱嚴寒夏怕酷暑,稍有不慎就會病倒,康復起來較之常人也更難。”龔九本着醫者道義,不添加被刪減,平鋪直述。
“你盡力吧。”樂成帝揮揮手。
從這話就能夠聽得出來,皇后還當真不怎麼得聖心,當真是上了心,就不是盡力了,而是必須治好,治不提頭來見。
“皇上,草民先與皇后娘娘催吐,之後準備藥浴,還需要些時間,草民建議,皇上請其他御醫來給皇后娘娘診診脈。”
樂成帝其實覺得沒必要,但是他也知道龔九的顧慮,他畢竟是晉親王府的府醫,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經手,說不得就有人拿此事做文章,那麼晉親王必然會受到牽連,畢竟,晉親王也是有理由對皇后下手的,雖然勉強說起來可能牽強了一些。——誰讓他是蘇貴妃的養子呢,甚至將近來他們母子略有不和說成是做戲。
於是,樂成帝點頭,讓人將甘露宮的御醫叫了一般過來。然後,遣人將此事再晚些告知蘇貴妃。
樂成帝很清楚,他後宮的這些個女人都很厲害,想要完完全全的鎮住她們,還時不時的需要一些手段,雖然不想承認,擔這的的確確也是樂成帝不能隨隨便便動手收拾她們的原因之一,試想,如果只是能力一般的女人,他說廢也就廢了,就算要另外建一個平衡,也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畢竟,後宮大多數女人的地位,憑藉的不過是他的榮寵,沒錯,大多數!可是這幾個女人都太厲害,收拾了她們,樂成帝擔心會留下隱患,還不如這樣,留着她們,相互牽制,後宮其他女人也少了作妖的機會。
對於內殿的情況,外殿的幾人不算很清楚,但是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李素言的辦事能力也毋庸置疑,但是,依舊是晚了一步,那御醫死在自家的書房,看上去像是自殺,黑衣衛找上門的時候,其家人才發現這事兒,那御醫府上已經亂成一團。不過李素言不爲所動,下令將那座不算大的宅院看守起來。之後立即轉道御醫院,查閱給皇后娘娘的藥方,結果並沒有,也問了御醫院的人,不想,並沒有回生這一味藥。
李素言像樂成帝覆命時,其他的御醫也都在場,一個個腦門直冒冷汗,畢竟,那是他們不久前還見過的同僚。
樂成帝面上倒是沒什麼表情,或許,在御膳房那個小太監被滅口之後,就已經預料到可能還會再死人,不過既然宮外出了事,那就該大理寺負責了。
與此同時,得了消息的蘇貴妃,嚇得魂兒都快沒了,哪裡還顧得上慪氣,原本確實不太好的身體,經這麼一嚇,反而好了不少,那榻上也在躺不住,急匆匆的趕往翊坤宮,她畢竟是后妃,沒那麼多顧忌,直接進了內殿。看到那麼多人在,才頓了頓腳,整理了一下並不凌亂的儀容,“臣妾參加皇上。”
“來了。”樂成帝聲音淡淡的,仿似萬分肯定她一定會來一般。
蘇貴妃驚懼,她懷疑自己第一時間趕過來是不是正確,另外,該不會皇上真的的懷疑是她做的吧?“皇上……”
樂成帝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蘇貴妃識相的閉上嘴巴,再不敢多言。
皇后開始泡藥浴的時候,樂成帝帶着不相干的人去了外殿。
還不待樂成帝說什麼,李鴻淵率先站起來,“現在宮裡一團亂,兒臣就先出宮回府了。”視線並未落到蘇貴妃身上。
剛纔太匆忙,蘇貴妃並未注意到李鴻淵,事實上,也是李鴻淵故意爲之,往相對較暗的地方“縮了縮”。
“淵兒……”
李鴻淵這次看了她一眼,“母妃這是終於發現兒臣的存在啦?”面上有些晦暗不明。
“淵兒,不是,那個……”
“兒臣告退。”轉身便走。靖婉匆匆忙忙的蹲了蹲身,然後追了出去。
蘇貴妃心中咯噔一聲,暗道要遭,下意識的側頭看向樂成帝,樂成帝一臉陰冷的盯着她,蘇貴妃不是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但是,那承受的人並不是自己,現在遭受了洗禮,也由衷的感覺到君威的可怕。“之前貴妃因爲淵兒病了,現在聽到皇后病情加重,就立馬好了,匆忙間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沒看到,你們如此姐妹情深,朕甚欣慰。”她來,兒子就走,某些事情,樂成帝也是認定了。
這些話,無比讓蘇貴妃頭皮發麻,心肝發顫,可是她根本就無從辯解,因爲都是“事實”。
而樂成帝這話,簡直就是坐實了蘇貴妃裝病,而事關自己利益安危的時候,比誰都好得快,跑得快,之前還在意的要死要活的兒子,這會兒都完全的拋到一邊,加之就是典型的自私自利。
樂成帝而今最在意的是誰?他六兒子,晉親王李鴻淵,蘇貴妃多年榮寵不衰,李鴻淵也是其中的因素。
想到之後可能面對的局面,蘇貴妃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靖婉跟李鴻淵離開坤翊宮,還當真就直接出宮了。
等坐上了馬車,靖婉才認真的看向李鴻淵,那什麼,這個男人要坑人的時候,還真是隨時隨地的手到擒來。
靖婉靠坐在李鴻淵身邊,“終於可以回家好好歇着了。”身體也放軟了。
李鴻淵將她攏進懷裡,“該早點離宮的。”
“無所謂啦。不過,阿淵,這次的事情……”靖婉盯着李鴻淵。
李鴻淵失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