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性自由是女性權力的一個重要標誌;女性主義性政治的一個基本目標就是擴大女性的性自由權利跨文化研究表明,一個社會女性的權力與男性的權力越接近,女性就享有越多的性自由;一個社會中女性權力越小,她們的性行爲越受到禁制。因此,女性的性自由是女性權力的一個重要標誌;女性主義性政治的一個基本目標就是擴大女性的性自由權利。女性主義的性政治經歷了一個從反性到性自由的過程,其中的一個過渡階段是以女同性戀作爲取代異性戀的政治實踐的階段。也可以這樣說,在女性主義性政治中,存在着這樣幾種政治力量,一種是反性派女性主義,另一種是性自由派女性主義,女同性戀女性主義是一個特例,是介於二者之間的一個特殊政治羣體。
在世界歷史進入近現代以來,隨着女權意識的高漲,女性的性權利得到了越來越多的承認。但是,即使在女性主義內部,對於性問題的看法也不是一致的。雖然都是從女性主義角度出發來改變男女不平等的性規範,但是這種改變一向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反動的方式;另一種是進步的方式。反動的方式是用規範男性的、提倡男性的純潔的方法來改變男女不平等的性狀況;進步的方式則是通過爲女性賦權來解決男女性權利不平等的問題。這兩種方式、兩種主張一直處於不斷的論爭當中。女性主義的性政治也始終分爲反動與進步、反性與性自由兩派。
早在上個世紀,女性主義剛剛興起時,運動的骨幹分子,那些中產階級的白種女性就集合在“純潔社會”的旗幟下,提出了兩個要求:一個是女性自治和選舉權,另一個是要求男性控制自己的性行爲,像女性一樣保持純潔。她們當時提出的口號是:“女人投票,男人貞潔。”在19世紀末,英國女性主義者霍普金斯活躍於白十字軍的活動中,該會會員的義務包括:第一,尊重女性,盡力保護她們不受罪惡的侵害;第二,盡力避免粗俗的用語和玩笑;第三,在維護貞潔法律方面堅持男女平等;第四,在同伴中廣爲傳播上述原則,幫助年輕的兄弟;第五,盡一切可能實現“保持自己的純潔”的要求。
在19世紀後半葉的所謂純潔社會運動中,女性團體和宗教界人士聯合起來反對賣淫,反對社會不道德現象,尤其反對僅僅要求女性貞潔卻容忍男性到妓女那裡滿足他們的淫慾的男女雙重標準。禁娼運動打出的旗幟是“社會衛生”,運動的一個後果是,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在美國的人部分地區,賣淫成爲非法行爲。但這一非法化的後果是賣淫活動的分散化,轉入地下,與集團犯罪合流。19世紀的社會純潔派女性主義者以保護婦女的名義阻止女性賣淫,指責女性的性開放和**行爲是罪惡,目的是鼓勵女性接受由傳統異性戀婚姻來定義的社會角色。這就是女性主義反對賣淫、**品和同性戀的歷史淵源。從反對男性罪惡的立場出發,這種取締運動播下了反對所有性越軌行爲的種子。
在當代西方社會中,女性主義反性派的主張已經從要求男性貞潔演變爲徹底反對一切性行爲。反性女性主義的主要代表人物是美國的德沃金、麥金農和英國的傑弗瑞斯。她們的理論框架是保守主義的性觀念,強調男性處於統治地位的性關係對女性的威脅。由於她們把異性戀的性行爲視爲男性統治的生理基礎,所以認爲要反對男性統治就要反對性行爲。
反性派女性主義的第一個攻擊目標是兩性之間的性關係本身。
德沃金明確表達過這樣的觀點:異性本身就是對女性的奴役、貶低、玷污和壓迫。她聲稱廣如果人類的目標是普遍的和平,那麼結束將是一個基本的完全符合邏輯的步驟。”她還公開承認:“我就是拒絕說我不反性。”德沃金1992年11月在倫敦對《晚報》記者說:“事實就是女人並不那麼喜歡。的稀少就足以證明這一點。我們以爲自己喜歡性,就像有些奴隸以爲自己喜歡摘棉花一樣。”
反性派女性主義者傑弗瑞斯則提出了一個旗幟鮮明的口號:“從所有未經邀請的男性接觸中解放出來。”在《反對快感》一書中,傑弗瑞斯說廣異性戀就是使男性優越的社會得以形成的體制,因此它必須被廢除。”她斥責那些屈服於對男性的的女性,說她們的傾向是男權思想的回潮。傑弗瑞斯將異性戀與其性別基礎相分離,置於另一種兩分結構中,即兩性權力區別的結構中。她認爲:“異性戀是性感化的權力差異……它起源於男女兩性的權力關係,即使在同性關係中也可以存在。”
麥金農在談到那些認爲自己可以同男性建立平等性關係的女性時說:“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我爲你高興;接下來的反應是,你可能有沒看明白的地方;我最後的反應是,再等等看。真實的情況是,男人和女人是在兩性不平等的情況下經歷性行爲的。在觀察了我的許多朋友之後,我得出結論,平均來說,男女雙方一般只有兩個星期的平等。”
反性派女性主義者認爲,異性戀性關係本身就是男性針對女性的暴力。女性是受壓迫的階級,這一壓迫是通過性統治和性控制實現的。男性對女性的性統治是通過直接和間接兩種方式實現的。直接方式是指通過強姦及其他明顯的性強迫方式;間接方式是指女性被教育成把自己身體的性殖民化當做性快感來對待。男性對女性的壓迫還擁有一種其他壓迫機制所沒有的“合法性”,那就是以男性的性本質作爲社會控制的力量。它的表現形式包括強姦、性謀殺,在街道上、家庭中和工作場所的性騷擾,對兒童的(其中胃是女童),打**電話等。女性不斷受到男性性暴力的威脅,不斷被提醒她們所處的低下地位,不斷因爲是女性而受到懲罰。性暴力表明,統治、貶低、羞辱女性的只不過是天生的正常男性性本質的極端形式而已。這些正常的男性性本質包括暴力、攻擊性、中心、性與愛的分離、女性的客體化、戀物傾向、不可控制的性衝動等等。
反性派女性主義就是這樣將兩性間的性行爲定義爲男性權力的實踐。反性派女性主義活動家用這種觀點向男性對女性的統治挑戰。這就是她們對性暴力和**色情品的分析的基調,也是她們對男性的性定義和性結構所作的基本分析。
反性派女性主義的第二個攻擊目標是性的商業化。在西方,女性參與性工業的方式可以被概括爲五大類:脫衣舞女,色情舞女,賣淫女,色情電影女演員,色情照片女模特。激進女性主義者反對所有這一切,認爲這是女性的商品化,而女性的商品化在政治上是不正確的,是父權制環境中使男性無條件接觸女性的合法化。社會主義女性主義也否定這些活動,但她們是從另一個角度提出問題的,她們認爲,這種現象是婦女的貧困和婦女在經濟上受歧視造成的,是經濟上的受壓迫地位導致婦女成爲男性的性客體。
反性派女性主義的第三個攻擊目標是性解放和對性的開放態度。她們認爲,如果性解放的條件由男性來決定,性解放就絕不是女性的解放。在70年代末期,反性派女性主義者激烈抨擊與陌生人發生的開放的性活動,那些在單身酒吧和夜總會尋找性伴的性活動。此類性活動,以及虐戀性活動,成人與少男少女的跨代性活動,分男角女角的女同性戀性活動,都被劃歸統治與屈從的父權制關係,被認爲是反女性主義和反女性的。她們認爲,女性看重的是親密的性關係和浪漫的溫存,不喜歡情感淡漠的性關係和作爲性客體的“一夜情”。從這種觀點出發,對女性來說,良好的性活動是那些使她在暴露自己的性的弱點時感到安全的性活動,而不是使她感到存在着和性剝削的威脅的性活動。因此,對於女性來說,真正能夠使她滿意的性活動就是同一位可愛的忠實的伴侶之間的一夫一妻制的性活動。在這個艾滋病時代,開放的性被視爲危險的性,開放的性有多個性伴,而有多個性伴被視爲不安全的性。
反性派女性主義的第四個攻擊目標是女同性戀活動。在1969—1971年間,美國全國婦女組織企圖將女同性戀者從她們的組織中清除出去。這種傾向被弗裡丹稱爲“紫色威脅”,是向男權主義性關係的倒退,會對女性主義運動造成損害。但是在隨後的十年間,女同性戀女性主義成爲婦女運動的決定性力量。對女性主義政治與女同性戀性傾向的這一結合的最佳表述是阿特金森的一句名言:“女性主義是理論,女同性戀是實踐。”然而,由於許多女同性戀女性主義者並不把自己的性傾向看做是有意識的政治選擇,而僅僅視爲一種性傾向或一種生活方式,這一概括在女同性戀者和異性戀女性主義者中間仍是一個備受爭議的提法。
反性派女性主義的第五個攻擊目標是所有的“反常”性活動。在1980年,全國婦女組織提出反對虐戀和跨代性關係,提出的原因同十年前反對女同性戀一樣,即父權制的壓迫性的權力關係與女性主義原則不符。這些受到攻擊的所謂“反常”性傾向除了虐戀和跨代性關係之外,還有異裝傾向,分男角女角的女同性戀關係等等。反性派認爲,上述傾向是具有壓迫性質的傳統男權制中的性角色分工的再現,而女性主義的目標就是要從這種壓迫中解放出來。此外,易性傾向也在被批評之列,易性者被批評爲希望按照父權制模式給自己換一個“正確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