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藥丸入喉,傾刻間便化爲烏有,沈雲飛摳着喉嚨嘔了半天,卻只嘔出一些苦水酸液,哪裡還能看到藥丸。
石鈴兒拍了拍手,笑着說道:“好了,現在你說什麼我都可以相信了。說吧,那女的到底是不是你相好?”
沈雲飛扯着袖子抹了抹嘴,狠狠地瞪着這名三苗少女,嘴裡卻是一個字也不肯說。
石鈴兒冷笑一聲,說道:“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現在吃了試心蠱,不敢再說假話了吧?”
三少哼了一聲,冷笑道:“我沈雲飛說話做事,從來只憑一句問心無愧。你既然不相信,就算是把我毒死了也一樣。”說完,他抖了抖衣服,轉身便走。
“哎——你去哪兒?”石鈴兒趕緊叫道。
沈雲飛頭也不回,仍舊繼續往前走,嘴裡哼出一句:“我去哪兒你管得着嗎?”
“我怎麼管不着?我們……你給我站住!”
石鈴兒與沈雲飛唱了一晚上的情歌,按三苗人的習俗,這就算是訂了情了。三苗人講究的是男女平等,男女一但訂了情,彼此就是一體的。此時見沈雲飛根本不聽她的,繼續往前走,石鈴兒忍不住大吼一聲,從腰間“唰”地抽出一把銀月彎刀,架到沈雲飛的脖子上。
“你再走一步試試看!”
沈雲飛感覺到脖子間一陣冰涼,那刀鋒架在肩上,僅一點刀風便削斷了他數十根頭髮。看來,這少女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要殺了自己。
三少雖是個無用書生,但骨子裡偏就有那一股傲氣。他從小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雖說一直躲着溫如霞,那也是覺得自己對不起人家,沒臉見人,到不是真的貪生怕死。此時,石鈴兒的刀雖然已經架到了脖子上,但偏偏還就把他心裡這股傲氣給激了出來。
他冷笑道:“你動手好了。反正毒發而死,跟死在你的刀下也沒什麼區別。”
說着,竟又要往前走。那刀鋒擦過衣領,竟在上拉出一道口子來。
石鈴兒見沈雲飛的衣服割破,趕緊收刀回手,但嘴裡卻是說道:“我不會殺你,但你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你的腿給砍下來!”
“要砍就砍,別那麼多廢話。”沈雲飛依舊沒有回頭,繼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石鈴兒早已是熱淚盈眶,一咬牙,竟然真的揮刀而上,砍向沈雲飛雙腿。
三少感覺到腳邊一陣寒風吹來,下意識地便向上一躍,這一躍,正好用上飛燕九翔中的踏浪凌波,腳尖在地面的野草上輕輕一踮,整個人便朝着斜前方躍出了一大步,剛好躲過了石鈴兒砍來的一刀。
這步子原就記入他的腦海,再加上在鳳翔郡主寢宮花園內又實踐了一次,此時走來簡直是順暢無比,一招踏浪凌波過後,趁着身形正徐徐落下,跟着便是一招湖光掠影、撫影追鱗,接連兩三縱,已然竄出去二三十丈。
他體內原本就沒什麼魂氣內息,這連續跳躍數步,好不容易恢復得來的一點氣力便全部耗盡,就連喝了百花仙釀得來的那點內息也都消耗一空。
在這世上,無論是修習內功心法,還是道家仙術,都要講究一口真氣連綿不息,若是練家子感覺到內息或魂力不濟,即使動作不停,也會依靠呼吸吐納來進行調整。可沈三少對這方面全無半點經驗,感覺氣力有些不足,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當即也只是覺得自己累了,猛地吸了口氣,憋着勁兒繼續往前跑,這一跑,可就壞了事。
若是他不會飛燕九翔,就這麼憋着一股牛勁兒跑,頂多也就是累得頭暈眼花、四肢乏力而已。可是那步子早已爛熟於胸,此時又想快快躲開那刁蠻惡女,自然不肯放過這麼好使的輕功不用,腳下步子一跨,剛剛吸進去的那口氣便如一塊滾石,在早已空曠的體內橫衝直撞,四下亂竄。
沈雲飛沒跑出兩步,便覺得小腹處傳來一陣劇痛,緊接着心跳頓止,全身的血液彷彿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臉色刷地便白了下來。
他只道是石鈴兒對他下的毒蠱發作了,還沒來得及細想,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咕咚一聲便栽倒在地。
等到他再次醒過來時,已是正午了,透過那林間的葉縫,正好看到一輪金燦燦的太陽,綻放着耀眼光芒。春天的陽光雖不怎麼熾熱,斑斑點點地照在人身上,也覺得暖洋洋的。
沈雲飛眯了眯眼睛,剛想坐起來,卻發覺自己全身上下居然無法動彈,只剩下脖子以上,還可以微微轉動一下。
他側過頭,看了看,只見石鈴兒就抱着膝蓋,蹲坐在他身邊不遠處,似乎正望着什麼出神。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道陰影,顯得說不出地可愛誘人。
只可惜,這麼可愛的一個女孩,偏偏刁蠻得不像話。而且出手如此歹毒,就算是再漂亮可愛,也不招人喜歡了。
沈雲飛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她面前一株玉斑花的花瓣上,正趴着一隻嫩黃色的蜘蛛,正是昨天三少所遇到的那隻追魂仙百香蛛。
那百香蛛似乎正在花瓣上曬着太陽,八條纖長的細足懶洋洋地伸展着,嘴前兩對纖毛細足正不斷地擦試着自己的前頜。再看石鈴兒的神色,竟然一點都不像是面前正趴着一隻毒物,反到是流露出一種關切的神色來。
“原來,這百香蛛竟然是她養的。怪不得這麼一片林子裡,居然會出現這種毒物呢。”沈雲飛暗暗想道。既然是這樣,那她對自己就算不上什麼救命之恩了,毒蛛是她放的,再替自己解毒,也不過是彌補一下過失而已。
他正想着,石鈴兒卻突然回過頭瞧了一眼。沈雲飛再想閉眼裝暈,卻也遲了。
石鈴兒輕輕一笑,淡淡地說道:“你醒了。”
沈雲飛哼了一聲,說道:“你幹嘛不趁機殺了我?你以爲這樣,我就可以任你擺佈嗎?”
石鈴兒被他的冷漠態度弄得一愣,隨即怒道:“你搞成這樣又不是我弄的!自己體內真氣不純,還要強行運氣。如果不是我讓香兒幫你封閉了全身的穴道,你這會兒早就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沈雲飛愣了愣,冷笑道:“你就是編瞎話也找個像樣點的啊。我根本就沒練過什麼武藝道法,說什麼強行運氣,又怎麼可能走火入魔?”
“你沒練過武藝道法?”石鈴兒驚訝道:“那你剛剛用的輕功又是咋個回事?你別告訴我是在跳舞。”
“輕功?你說那是一門輕功?”
這一回,輪到沈雲飛感到驚訝了。他根本不知道那飛燕九翔原本就是一門極厲害的輕功,只是覺得那步子看起來輕盈靈巧,又能讓自己跑得快一點,直到石鈴兒替他點明,他這才明白過來。
“當然是輕功,而且還是很不錯的輕功。”石鈴兒說道:“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偷學來的,一點內功底子都沒有,又沒有魂力做引,強行使用,沒走火入魔算你運氣好。”
沈雲飛從小就是被大夫“判了死刑”,終生不能習武的,就算跟皇甫靜學了那所謂的“追花逐葉落羽弓法”,也不過是小孩子玩藝兒,根本算不得什麼武技。可是現在,他得知自己居然學會了一門“很不錯”的功夫,雖說只是輕功,但也足以讓他欣喜若狂了。
只可惜,封先生雖然教了他許多東西,但唯獨沒有傳授過任何心法仙術,他懂的是不少,但偏偏就沒有這方面的見識,如今雖有滿肚子的疑問,卻是找不到人問,也就只有眼前這個三苗少女石鈴兒了。
“她既然能看出我是走火入魔,又能認出這是一門‘很好的’輕功,那她一定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沈雲飛暗自琢磨着,也不管石鈴兒對他下毒這件事了,趕緊問道:“你說沒有內功魂力就不能使用,但這功夫我已經用過兩次了,怎麼上一次就沒事呢?”
石鈴兒見沈雲飛態度發生轉變,心裡很是高興,只可惜,她下毒種蠱到是厲害,但對於修真練武,卻只學得一點兒皮毛。能認出那是一門‘很不錯’的輕功,又知道沈雲飛是因爲走火入魔才暈倒,這已經很不錯了,真要叫她說出個一二三四來,卻也沒那水平。
只是沈雲飛既然已經問了,她要是說不知道,那他多半就又不理自己了。石鈴兒眼珠一轉,說道:“我剛纔替你診脈的時候,發覺你體內還是有一股微弱的真氣的。你上次之所以沒有暈倒,是因爲內息沒有耗盡。這次你跑了那麼遠,內息耗盡,當然要走火入魔了。”
沈雲飛一聽自己體內居然有股真氣,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自己從來沒有修煉過內力道法,又怎麼可能有真氣呢?難道是那塊玄光珮上帶來的?
沈三少一連幾次死裡逃生,都是因爲玄光珮的功效。在他看來,這玉珮十分神奇,能改變他的體質,爲他輸入了一股真氣也說不定。哪裡能想到,他體內的這一點真氣,完全就是因爲聽了妙真真人的凌波曲,自己呼吸吐納而來。
他自認爲從來沒有修煉過武藝道法,但事實上,從他聽那支曲子,又看了懷瑤仙子的飛燕舞,並隨之氣動魂牽時,這武藝道法的修煉,便已正式入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