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九百年,蓬萊閣就沒有出過一個真正的聖女,即使所得天機,也不過就是一些磨棱兩可,需要靠人去猜才能理解的句子。
按妙真的說法,就是在這九百年內,華夏蒼生根本不會出現什麼重大的變故,或者說一切都是上天註定,即使人力也無法改變的。
而到了現在,似乎已經需要一位真正的聖女出現了,這就意味着,華夏蒼生將出現重大的變革,而聖女能否得悉天機,就成了至關重要的事情。因爲上蒼,似乎已將這次華夏生死的決定權,交到了人類自己的手上。
沈雲飛按自己的理解去體會妙真話中的意思,竟然得出這樣一個可怕的結論,正準備詢問清楚加以證實,卻聽妙真繼續說道:“按九百年前最後一位聖女所留下的真言中所述,就在這一甲子之內,天下必將大亂。因此,也必須馬上找到一個能盡得天機的聖女,以避免大難降臨。”
聽了這話,沈雲飛到是回想起一個傳說,好像是關於“天將大亂,必得九珠方能安定”之類的話。
他問道:“是不是關於尋找九顆龍珠的?”
妙真點了點頭,說道:“九顆龍珠分爲乾、坤、震、兌、坎、離、艮、巽,再加陰陽珠,本爲天地神龍真氣所化,散落於華夏各地。據真言上記載,只要集齊九顆龍珠,便能喚醒神龍,這樣天下自然便能太平。”
“不是說喚醒玄天龍城,得到裡面的典籍嗎?”雲飛問道,突然又像是反應了過來,點頭說道:“反正都是靠猜的,到底是神龍還是指玄天龍城,多半也不太清楚。”
聽了這話,妙真也被逗笑了,點頭說道:“說得一點也不錯。九百年前雖然留下了預警真言,但要知天意,還得要靠今人。九珠到底落在什麼地方,需要怎麼尋找,到底是喚醒神龍還是玄天龍城,這些誰也不知道。女虞城主之所以借郡主婚期召集天下羣雄,就已經有了要尋找龍珠,穩定蒼生的念頭。只是那龍珠隱匿也是九百年前事情了,要想尋獲談何容易。所以才必須要儘快尋得聖女,悟得天機才行。”
沈雲飛聽妙真提起郡主,便又想起鳳語夢誤會自己,始終冷顏相對的事情,不由得輕嘆一聲。或許,真的是命中註定他跟語夢郡主有緣無份,不然的話,怎麼會兩人都面對面了,還是就這麼錯過了呢。
他不想再爲此事煩心,又見妙真談吐隨心,甚至敢說“天機沒用”這樣的話,雖然事後另有說明,但那也是十分大膽了,跟他想像中的蓬萊聖女不食人間煙火的形像相差太遠,實再是非常親切,忍不住又跟她聊了起來。
“你不是說大亂就在這個甲子嗎?那這個盡得天機的聖女,就該是你囉?好像聽說,再有兩天你就要即位了,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
妙真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你以爲這一個甲子之內,修補的聖女就只有我一個嗎?你知道就在這前後幾十年裡,先後已經有多少位侯補聖女曾經到這絕命之地,領悟天機了嗎?”
沈雲飛搖了搖頭,想到她看不見,又趕緊說道:“多少?”
“三十五位。”妙真笑了起來:“前前後後,已經有三十五位侯補聖女,按真言提示,來到這絕命之地,放下那斷塵石,在此等侯天機。可是你看,這裡可曾有半個人影?”
沈雲飛朝着四周望了望,這崖下凹陷不過也就是數丈寬的一道巖縫,除了他們兩個大活人之外,別說是其他人,就是連具屍體、連根骸骨都找不到。
“你說有三十五位到了這裡,那都是怎麼來的?從上面跳?”沈雲飛奇道。
“我怎麼來的,她們也就是怎麼來的。”妙真指了指自己身後,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身後這塊岩石有點奇怪?那叫斷塵石,每隔一年便能從裡面可以開啓一次。一但將它放下,那便是忘斷紅塵,除非參透天機,否則的話,一年之內便不可能再打開。”
沈雲飛回頭看了一眼那岩石,石面光滑無比,不像天然形成,到像是經過人工的打磨。上面還有許多新舊不一的擦痕,竟然真是由上面放下來,擋住這裡出口的。這個地方也不是普通的岩石凹陷,根本就是一條被切斷了後路的絕壁。
“那不是活活逼人去死嗎?”三少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
“你以爲這裡爲什麼叫絕命之地?我又爲什麼要唱那絕命的歌?若不是遇到你,我就是那第三十六個死在這絕命之地的絕命之人,連屍骨都找不到。”妙真笑了起來,滿頭銀髮襯着那笑容,卻顯得格外地淒涼。
想不到這令世人崇拜的蓬萊聖女,居然是用這樣的方式,以年輕少女的性命去賭出來的。所謂天機,真是令人感到深惡痛絕。
感覺到沈雲飛的氣息有些不對,妙真笑道:“你也不用替我們可惜,其實像我們這樣的女子,能夠得到一個這樣的機會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了。如果不是成爲候補聖女,我們說不定活不到幾歲,甚至剛一出生,便已被家人遺棄,不知死在哪個荒郊野外了。”
“什麼?”沈雲飛沒能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不明白嗎?”妙真笑道:“能夠當上蓬萊候補聖女的女孩子,至少得有一樣先天殘疾,而且是終生無法治癒的那種。只有這樣,才能蒙得上天垂憐,有機會參悟天機。”
這件事情,沈雲飛還真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望着妙真那緊閉的雙目,想要問,卻又怎麼也問不出口。
妙真似乎也懂得他的意思,笑着說道:“我比較特殊,她們都是或聾或啞,或斷肢,或缺手,我四肢健全,但是天生目盲。而且我一生下來便是一身蒼白,毫無血色,連頭髮都是白的,家裡人都當我是怪物,要把我扔掉。是先師救了我,把我養大,還教我許多東西。”
她頓了頓,不等雲飛發問,又繼續說道:“有件事我誰也沒說過,不過可以告訴你。其實我一生下來就能聽懂人言,家裡人怎麼對我,我都知道。師傅就是因爲這樣,才認定我便是最有可能成爲聖女的人,一直將我視爲親傳弟子,甚至不惜以自己二十年的壽命爲我換得這幾句批命真言。”
“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三少問道。
“這還不簡單嗎?”妙真說道:“先師爲我換來的四句批命真言裡,有兩句都是說你的。若不是你學會了飛燕凌波,又怎麼可能來得到這絕命之地。而我既然碰上了你,那就是命不該絕。真言將我的性命交付與你,那我不跟你說,又跟誰去說?”
三少越來越覺得這妙真聖女既可愛,又可憐,所說的話又是那樣不可思議,但卻合情合理,忍不住笑道:“你到是把命都交給我了,我還不知道自己命把握在誰的手裡呢。”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猜透那兩句真言的意思了。”妙真說道。
“哪兩句?”
“陰陽無眼觀天眼,望龍妖盡怨魂生。”妙真像批命真言的後兩句重複了一遍。
沈雲飛雖然覺得這兩句話實在莫名其妙,但此時也不得不反覆咀嚼,想要猜透它們的意思。
畢竟,事關妙真的性命,也同樣關係到自己能不能離開這個地方。
他原是不信命的人,對所謂天機也是半信半疑,但是現在,眼前就坐着一位蓬萊聖女,他就是不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真言中“無眼”二字,顯然說的是妙真,但那“天眼”又是什麼,卻又不知道了。至於“望龍”這兩個字,到很有可能是跟自己的望龍眼有關,這麼說起來,四句之中,到是三句都跟自己有着聯繫。可是那“妖盡怨魂生”幾個字,又是什麼意思呢?
沈雲飛一陣胡思亂想,奈何這“天機真言”實在是無頭無腦,根本讓人難以琢磨。
“觀天眼……觀天眼……難道是觀天?”
想到這裡,沈雲飛不由得擡頭向上一望。他依希記得,自己在蕩過來之前,似乎是看到這邊有什麼東西在閃光的,但現在到了這絕命之地,除了妙真之外,卻是什麼都沒發現。
此時擡頭向上一望,只見又是一點光茫閃過,卻立刻便消失不見。
沈雲飛大驚,站直身體,便朝着那發光的地方摸去,頓時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抓下來一看,居然是一隻小小的甲蟲。
這甲蟲長着一對金色的翅膀,此地霧氣雖大,但那甲蟲翅膀上的光亮卻是依舊明顯,閃閃發亮。
“發現什麼了?”妙真聽到沈雲飛有異動,柔聲問道。
“沒什麼,一隻金翅小甲蟲。”沈雲飛說道,正想將那甲蟲丟開,眼睛卻是突然一亮。
就在這時,妙真也是一個擡頭,雖眼睛睜不開,卻像是在望着沈雲飛一般,嘴裡說道:“你說抓到一隻甲蟲?”
“對!”沈雲飛大喜,將那金翅小蟲遞到妙真手裡,又探着身子,上下左右仔細查看起來,嘴裡說道:“這真言還真是莫名其妙,我不過是胡亂想着觀天,擡頭一看,居然就能有這樣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