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陽光刺破雲霧,萬丈光芒般灑向人間。樹葉上的晨露早已在陽光出現沒多久時便已被蒸發。有一些分佈在最表層的,甚至已暴曬成脆脆的毫無水分的枯葉。
楊草隨着塗大先生一路向北,並沒有騎馬,而是步行。
淺藍色的光芒從兩人的皮膚上綻放出來。酷熱的暑意被阻擋在水魂力外,哪怕天氣再熱,兩人也不會流汗。
蘇城至玉京城相隔很遠,若是一直步行的話,那走上一兩個月也是難以完成這個艱鉅的任務的。只是塗大先生生性不愛騎馬。當年隨着楊居正征戰四方的時候,楊居正騎馬,他就奔跑在後。後來得到能夠飛行的魂器了,就使用飛行魂器緊隨楊居正,總是就是不愛騎馬。
他帶着楊草前往玉京,大部分時間也是使用飛行魂器“騰雲駕霧”。只不過驅動騰雲駕霧需要一定的魂力,塗大先生的魂力還不至於能夠讓騰雲駕霧直接載着他們回玉京。所以當魂力不足,需要補充的時候,塗大先生就會選擇步行。
一路上,楊草因爲種種好奇,和塗大先生說了很多話,瞭解到了一些讓自己大開眼界的事情。
首先塗大先生的修爲就是讓楊草最爲感興趣的事情。楊草也直接問過,但並沒有得到塗大先生直白的答案。不過楊草從字裡行間感覺到,塗大先生的修爲怕是不再魂丹境這個大境界,而是應該在魂丹境以上。
因爲他從塗大先生嘴裡得知,楚雲雪、馬子玉以及楊文這些高手都是魂丹境魂客,但從那天在蘇城的情況來看,似乎他們都非常懼怕塗大先生的實力。若是在同一個大境界,不應該會有如此懼怕的心理。
楚雲雪是什麼人?靖國武侯,全勝將軍,身經百戰的魂客,居然都沒有把握戰勝塗大先生,可見塗大先生的實力有多麼高強了。
而塗大先生如此強悍的人物,居然只是楊居正的奴僕。那楊居正該有多麼強?
楊草想想都覺得恐怖。
更讓他詫異的是,楊居正是他的父親!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也渴望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是楊居正。
靖國第一傳奇人物,現任內閣首輔的鎮國公楊居正!
要知道,楊居正在他們這些鄉下人的眼裡,就是宛如天神一般的人物。
而自己現在就要去見這個人了!
楊草的心情已不是激動,而是一種非常複雜的情緒。
這個世界真是奇妙,什麼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
“塗大先生,我有件事情想問你。”楊草走在塗大先生身後,很隨意的問道。這些天來,他已經詢問了塗大先生很多事情,兩人的關係雖然談不上聊得有多好,但至少已經不再陌生了。
楊草覺得,塗大先生其實是個蠻不錯的老人。隨和,平靜,時刻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儘管蠻橫,但那是因爲他有這個實力。楊草想,若是等自己以後實力夠強了,大概也會是一個蠻橫的人。哪個有實力的人不蠻橫呢?大概就算蠻橫了,自己也不知道吧?
“問吧,草少爺。”
楊草雖然出身在鄉下,但秦嶺教育的很好,所以非常懂規矩。他詢問塗大先生事情,卻沒有直接詢問,而是先請示。儘管彼此已經很熟了,他還是沒有省略掉這個程序。
見塗大先生應允了,他才繼續問道:“我娘當年是被我爹趕出來的嗎?”
塗大先生愣了一秒,忽然微微一笑,道:“這是大人的事。”
楊草挺起胸脯,道:“我十六歲了,已經是大人了!”
塗大先生道:“如果你有膽量的話,可以自己去問國公。”
“這有什麼不敢的?他不是我爹嗎?兒子問爹,要需要膽量嗎?難道爹是嚇人的怪物?”楊草不屑的說道。
塗大先生又是一愣,眼中流露出一抹愛憐之意。
經過這麼些天的相處,他其實已經很喜歡楊草。因爲楊草是個單純天真的孩子。
楊居正其他的幾個兒子,可沒有一個像楊草這樣。
那些少爺,從小到大就只知道爭強鬥狠,玩弄權術,爲一個世子的身份不惜兄弟手足之情。
塗大先生甚至有些擔憂了,楊草這樣一個孩子能在國公府呆下去嗎?
楊文看楊樹楊草兄弟的怨恨眼神,可是還被楊居正記在心裡的。
於是塗大先生愛憐的摸了摸楊草的腦袋,溫和的說道:“草少爺,這麼些年你都沒有爹,受苦了。”
楊草仰起頭,認真的說道:“這句話應該讓我爹對我說!”
塗大先生的手僵住,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楊草。
這個小小的少年雖然單純,但卻有一個無比驕傲的心。這不是富於表面的驕傲,而是發自內心的驕傲。
楊樹的長相和國公極像,楊草卻一點也不像國公。但這種驕傲的性格,倒是有些像國公了。
“塗大先生,國公是多大的官?”楊草又問道。
塗大先生說道:“很大的官。”
“比王爺大嗎?”
“只比王爺小一點。”其實塗大先生想說正統朝的王爺不值錢,但考慮到楊草可能一時聽不懂,還得給他多做解釋,便說的更直觀一些。
“那我明白了。爹的官沒有燕王的大!”
楊草從懷裡掏出一塊燕王府的金牌,笑道:“若是國公府有人欺負我,我就把這塊牌子拿出來!”
塗大先生朝那金牌瞥了一眼,道:“你是少爺,國公府誰敢欺負你。”
“那可不一定!”楊草篤定的說道:“我雖然是少爺,但國公府也不只我一個少爺。若是其他的兄弟欺負我,爹和他們相處得久,感情深,哪裡會幫我。”
“草少爺倒是考慮的長遠。不過……你這個燕王府金牌在國公府是沒用的。老奴善意的奉勸一句,草少爺最好還是把金牌扔了。國公府和燕王府歷來不合。”
“和不和是他們的事。這塊金牌是燕王親手送給我的,我怎麼能丟!”
塗大先生微笑道:“燕王最喜歡做這些牌子了,也親手送過給很多人,丟一個真不算什麼。”
“喔!”楊草將金牌收進浮生戒中,道:“那我以後不在國公府拿出來就是了。”
塗大先生點點頭。楊草很聰明。不但聰明,而且單純,果斷,自信。
這樣的少年,才配得上國公府少爺的身份。
“老奴恢復得差不多了。草少爺,繼續趕路吧。”
“好,有勞先生了。”
塗大先生隨意的招了招手,頓時一團白霧從袖口中飛出來,將他和楊草籠罩在其中。
下一刻,白霧升騰而起,載着兩人向北方急速飛去。
……
……
玉京,鎮國公府。
寬敞明亮的房間裡,茶香飄蕩,書香瀰漫。
一個年約五十出頭的中年男人坐在寬大的涼椅上,目光深邃,一雙眼睛漆黑如墨。在這如墨的漆黑之中,彷彿看到了一個五顏六色的世界。讓人在一時之間生出荒唐的猜疑,就算是他活在這個世界裡,還是這個世界活在他的眼中?又或者是,他那雙眼睛中,還包含着另一個世界?
此人正是國公府的主人,楊居正。
在他的對面,坐着一個女人。女人看上去比他小一點,貴婦模樣十足。儘管歲月的蹉跎已在她的眼角留下了無法掩飾的痕跡,但不得不承認,她的容貌還是非常美麗。可以想象,在往回二三十年前,她一定是位於美人金字塔頂尖的大美人。
她嘴角下有一顆很小的痣。很小很小,但在臉上卻又極爲醒目。這顆痣帶給她的不是污點與醜陋,而是給她的美麗又增添了幾許嫵媚。
她便是鎮國公夫人,楊居正的正妻,卞夫人。
卞夫人手裡倒騰着一個器皿,用一根棒子在裡面攪拌,最後把磨成粉末的物質倒入楊居正的茶杯中。
“居正,你是鐵了心了要讓那女人回來?”卞夫人手中的動作不停,像是很隨意的問道。
楊居正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道:“不是非要讓她回來。我只是要我的兒子。”
卞夫人冷冰冰的說道:“野種而已。”
楊居正朝卞夫人望了一眼,道:“你說他們是野種,那你的兩個兒子楊文楊略算什麼?”
“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卞夫人又往楊居正的茶杯中倒進去一點粉末,聲音柔和了許多,道:“不是我小氣,也不是要忤逆你的想法,只是給你提個醒。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再把他們要回來,不要做無用功。”
楊居正鄭重的說道:“楊居正的兒子,就應該是國公府少爺,而不是在外面遊蕩。楊居正的兒子,每一個在將來都是國家重臣。”
“既然你都已經讓老塗去了,我再說什麼也沒用。但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一個好的大娘。”
楊居正忽然笑了,伸出手摸着卞夫人的臉,道:“我從沒想過要你做好他們的大娘,你做好我楊居正的第一夫人就行。孩子們都這麼大了,自然需要一些管教。要管教住他們,也不是你能夠做好的。”
“哼…他們這幾天就該到了吧?我明天要去綏安公主那裡做客。駙馬那件事你不是要表示一下嗎?就讓我去安撫他們一家吧。我邀他們出去遊玩幾天,剛好圖個清靜。看着那女人進門,我心裡不樂意。”
“也好。”楊居正點了點頭。
PS:第二篇了,許多大情節都會在本篇發生,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