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洞府之中過去了一小段時間,幻術中的楊草已經過去了一年。
在這一年裡,他依然和初入血狼軍時一樣,表現優異,屢立戰功,不禁在血狼軍中名聲大振,也成爲血狼軍統領帥破地手下的大將之一。
甚至軍中有傳言,說帥破地已把楊草看成了如同小帥和九眼一樣的心腹。
楊草一帆風順,日子自然過的很愜意舒適。只是他的內心卻時時刻刻都在糾結。
因爲帥破地對他好,因爲他對帥破地懷有深仇大恨,所以這便是他糾結的根源。
他心裡無時無刻不想殺了帥破地爲日升城的同胞們報仇,心裡無時無刻不想爲父親雪恨,但每當帥破地看着他滿意的笑,每當帥破地亦師亦父的對他教導,他心中的那些恨意就會淡化一份。帥破地如同一把磨刀石,將他這把刀越磨越鋒利之時,也將刀上的菱角給磨平了。
楊草不止一次警示過自己,自己復仇的意志在消磨,這是個不好的現象,一定要杜絕!
可每次生出這樣的想法,楊草就又會對自己說:“或許帥破地真是個不錯的人。那些殺戮,那些仇恨,都是萬惡的戰爭所導致的,和他這個主帥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想到這些,楊草又不禁搖了搖頭,這一年的時間他已經習慣了戰場,熟悉了戰爭,戰爭的殘酷對他來說已算不上什麼事,但這些心事卻真的讓他很糾結很痛苦。
楊草如今的職務已經是血狼軍的隊長,一隊統領五個組,職務自然比之前十三組組長劉繡的要大。他這一隊人潛入敵人城中奇襲成功,今天已經和大軍匯合。
他急着向帥破地彙報軍情,但帥破地並沒有馬上召見他,而是讓他在外等候。
小帥陪同着他。
“楊隊長,你又立下大功一件,恭喜你了。”小帥微笑着說道,神情舉止非常儒雅。
在小帥面前,楊草一直都非常恭謹,此時向小帥拱拱手,道:“回帥將軍,這都是大家的功勞,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
小帥點點頭,道:“不驕不躁,很好。可能從明天開始,我就要改口叫你楊統領了。”
楊草笑道:“帥將軍誇大了。統領可是九眼大人呢,這樣的玩笑可開不得。”
小帥道:“無論是實力還是軍功,你當然都無法取代九眼統領。但副統領的空缺還是有的。”
血狼軍以帥破地爲首,軍中職務是總統領,小帥是總參謀將軍,九眼是統領。在九眼之下,還有左右兩個副統領,然後就是隊長,組長,伍長之類的。
小帥是帥破地身邊最親近的人物,他和九眼一文一武輔佐帥破地,九眼衝鋒陷陣,小帥卻是運籌帷幄,所以有很多帥破地下達的指令裡其實都有一些小帥的意思。小帥現在對楊草說出這樣的話,想必不是空穴來風。
楊草頓時覺得提神醒腦,但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血狼軍副統領是什麼職務?那可是三人之下,萬人之上,算是出人頭地了。他才進入血狼軍一年多,升任隊長時便已是駭人聽聞,若不是他軍功太多,而且屢創奇蹟,軍中的老軍人根本就不會服氣。要知道,他以前的組長在現在還是個組長呢。
這一下轉眼就升副統領,那也太快了點吧?
於是楊草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也沒有詢問。
看見楊草臉上沒有那種急切想知道內幕的神色,小帥滿意的點了點頭。
小帥向楊草湊近了一些,突然問道:“楊隊長,問一個冒昧的問題,你的母親是不是不在了?”
楊草微微一驚,沒想到小帥突然問到了這裡,其思維的跳躍能力實在是太快了點。
一年雖然已經過去,但想到母親離世前的黯然,楊草不禁仍是非常傷悲。
看見楊草的神色,小帥已經知道了答案,連忙道:“楊隊長,不好意思。”
“沒事。”楊草深深吐出口氣,道:“我孃的確已經不在了。就在你們攻進日升城之前,她因爲飢餓和疾病離開了。”
“世人想用戰爭統一天下,爲天下百姓換來和平,從此遠離災禍。卻不料,戰爭往往給人們帶來更多的災禍。”小帥嘆息一聲後說道:“楊草啊,世事難料,若是侯爺早一點知道日升城中有你,有你娘,或許就不會上演這場悲劇了。”
楊草聽的一頭霧水,問道:“帥將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帥笑而不語。
就在這時,兩人身後傳來帥破地的聲音:“楊草你進來。”
楊草和小帥拱手作揖,連忙走進了帥破地的營帳。
看見帥破地那高大的背影,楊草單膝跪下,道:“侯爺!”
“你回來了,很好。又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很好。非常好!”
說完三個好,帥破地轉過身,面帶笑意的看着楊草。
帥破地是一個威嚴的將軍,是一個實力高強的侯爺,平日裡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威嚴肅穆的樣子,很少有人看見他笑。
但這一年來,帥破地對楊草的笑容越來越多。
楊草道:“這次的勝利完全歸功於侯爺的戰略,我們只是按軍令行事。”
帥破地道:“戰略好,也要實施者用能力才行。當初本侯派你去,很多人都反對,但我相信你能創造奇蹟。果然,我的決定是正確的。”
楊草很想說一句“還是侯爺用人高明。”但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未免太過奉承。什麼時候,自己變成了這種見縫插針就奉承的人了?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取得帥破地信任,還是被軍隊這個大染缸也染變色了,成爲了那種只知道往上爬的油嘴滑舌之徒?
楊草有些羞愧,於是沉默。
“楊草,趙統領要從血狼軍中調走了,從明天開始,你就暫時代替他的職務。這些天多跟着他學習,把一些工作交接好,等他走了,你就正式是血狼軍的右副統領了。”
楊草被帥破地這種開門見山的說話習慣弄得一愣。儘管小帥在之前給他打了預防針,但他還是無比驚訝。
這副統領的職務,就這麼落在自己頭上了?
楊草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帥破地,疑問道:“我?副統領?”
“怎麼?”帥破地突然嚴厲的問道:“你勝任不了?”
楊草搖搖頭,道:“倒不是勝任不了,只是覺得……侯爺對我似乎太厚愛了。”
帥破地認真的說道:“你從進入血狼軍的那一天時,我就記得我說過,我一向賞罰分明!你有錯,就要重罰。你有功,那自然就要重賞。不然如何做到平等!?”
“楊草,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帥破地突然朝楊草走過去,在楊草一步前停下,注視着楊草。
楊草擡起頭,覺得帥破地的眼神很怪異。
這目光中充滿着友善,愛戴,甚至還有那麼一絲……溫柔。
“楊草,你的母親是不是叫秦嶺?”
又突然問到了自己的母親,楊草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道:“是。”
帥破地問道:“你還記得你是在哪裡出生的嗎?”
楊草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那你和你爹楊居正是從小就在一起嗎?”
楊草想了想,坦白的說道:“從我懂事起,身邊就只有母親一人。我爹,是後來才找到我們的。因爲戰爭,在我出生的時候,我爹和我們走散了。”
“根本就不是這樣!”帥破地突然大聲說道,神情有些激動:“你爹孃不是走散了,不!那楊居正根本就不是你爹!”
楊草再次愣住,驚道:“侯爺,你……你在說什麼?”
帥破地的語氣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篤定:“我說楊居正不是你爹!”
楊草反問道:“他若不是我爹,那誰是我爹?”
“我是你爹!”帥破地突然說道,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又說了一句:“你信嗎?”
楊草搖了搖頭。
他當然不信。那個勇敢的男人,那個體貼的丈夫,那個如同大山一般的父親,怎麼會不是他的爹?
而最可笑的是,眼前這個男人,居然說是自己的爹!
這簡直豈有此理!
這簡直太荒唐!
“當年因爲我的身份特殊,不但被朝廷通緝,還被世間許多強者追殺,那時你娘懷上了你,我又豈敢把你們留在我身邊?我有一個手下,名叫楊明陽,他喜歡你娘,又因爲朝廷而背叛了我,到處派人追殺我。後來他找到了你們,你娘逼於無奈跟了他,條件是不再殺我,好好善待你。因果報應,楊明陽天生體質不行,是個斷子絕孫之人,於是對你便視如己出。可他做夢也沒用想到,我當年站隊站對了,朝廷崩潰,我的主子建立了新的朝廷,他反而成爲了朝廷所不容的人!只不過我仇敵太多,以爲你們死了,而他又改了名字,在日升城之前,我並不知道你們娘兩就在裡面。”
“楊明陽……楊居正……”楊草小聲的唸叨着,腦海裡的思緒突然紊亂起來,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股力量,正在他的腦海裡亂竄。
他雙手捂着頭,腦海裡閃過一道道面孔。
這些面孔他都沒有見過,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但他卻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
每一個面孔都是一段故事,令他的內心非常的痛苦。
帥破地以爲楊草被自己的身世所惑,從而痛苦,便讓聲音變得柔和一些,道:“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但請你相信,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帥破地戎馬一生,絕無戲言!而且,我也沒必要欺騙你。楊草,你是我的兒子,你不是楊居正那狗賊的兒子!”
“不許……不許你辱罵我父親!”楊草一隻手捂着頭,一隻手指着帥破地大喊道。對父親形象和尊嚴的維護最終讓他戰勝對帥破地的恐懼。
帥破天伸出手,撫摸了一下楊草的頭髮,輕聲道:“楊草,你現在不認我也可以,我會給你一點時間。但我要告訴你,從此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你娘不在了,我會補償她。”
楊草依然捂着頭,突然問道:“這就是你把我升成副統領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