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最強的一場戰鬥就在玉京之巔上發生,而玉京之巔就在正天殿之上,所以正天殿中的皇帝是最能感受到這場戰鬥的人。他不知道此時此刻誰佔據上風,也不知道誰更有勝算,只知道那一道道的威壓從天而降,幾乎壓的他不能呼吸。
曹公公站在他身邊,抓住他的手,手中已多出了一把蒲扇,不停的給他扇着風。此時正是寒冬,但曹公公知道,皇帝很熱,因爲他很焦躁。風中自然帶着曹公公的一縷縷魂力,能讓皇帝舒緩壓力,平定心神。
但事實上,是皇帝抓住曹公公的手,已在曹公公的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痕。從趙棣起兵起,皇帝就一直生活在恐懼與焦躁之中,此時這種情緒如同即將決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有一種要決堤而瀉的衝動。無論曹公公怎樣安慰,都抑制不住皇帝的緊張。
皇帝臀下的龍椅發出褶褶金光,饒是皇帝不懂魂術,也知道這是楊居正動用了龍脈的力量。這張天下億萬人都想坐上去的龍椅,本身就是一件皇家魂器。千萬年來,龍椅的主人更換了無數個,龍椅本身也換了無數張,但龍椅這個詞經過了千萬年皇家之氣的孕育,本身就已成長爲神器的代名詞。無論是哪個朝代的龍椅,只要被認定爲正宗,那就將繼承這種千萬年的孕育,成爲神器。
龍脈與龍椅相連,一個埋葬地底鞏固江山根基,一個穩穩當當立在朝堂定鼎天下。
曹公公自然也知道其中的玄機,連忙露出驚喜的目光,道:“陛下,閣老動用龍脈之威了,敵人必將被閣老斬殺!”
皇帝苦笑,無論民間對他的褒貶如何,可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愚蠢的人,並且思維靈敏,頭腦也聰明。儘管曹公公的表現很自然,但皇帝還是往反的方面想了過去。
楊居正是天下第一人,任何敵人來了,都應該被他斬殺。可究竟是什麼人,居然逼得他使出了龍脈之威?
這樣的敵人,楊居正能戰勝嗎?
這樣一想,皇帝自然更加焦慮。
“曹公公,要不你去一趟陵墓,把小皇叔請來助閣老一臂之力。”到緊要關頭,皇帝想起了趙信。這倒不是他對趙信有多麼信任,和叔叔們的鬥爭已成爲一種習慣,皇帝絕不會有依賴和信任叔叔的習慣。只是楊居正多次和他說過,在朝廷生死存亡之際,小皇叔能起到巨大的作用。他這纔想起,朝廷除了楊居正,還有一個和楊居正一般厲害的大人物。
曹公公道:“小皇叔神通廣大,對皇宮的事瞭如指掌。該來的時候,他一定會來的。老奴還是在這裡守護陛下吧!”
“該來的時候?”皇帝有些發怒,道:“現在難道還不是該來的時候嗎?”
“或許他正在抗敵,被其他的敵人纏住了吧。”
“有什麼敵人比得上鳳凰更難對付!他再不來,這個江山就是他兄弟的了!”說的這裡,皇帝忽然笑了起來,自嘲的說道:“對,他兄弟的,他兄弟當上皇帝后,怕是一定會重用他這個好弟弟,而不會讓他孤孤單單的守陵吧?朕這個侄兒在他眼裡算得了什麼!”
曹公公一臉惶恐,知道皇帝因爲受到驚嚇而口無遮攔,連忙勸慰道:“陛下息怒!這江山是陛下你的,趙棣那個叛賊必將遭到天誅!”
“四叔如此待朕,興兵作亂,起兵造反。爲了這張龍椅,不惜生靈塗炭,他的確應當遭到天誅!他就算下了黃泉,也無顏面對父親,無顏面對爺爺!他……他該死!”
見皇帝獨自發火,大罵雷霆,曹公公低着頭不出聲。
和楊居正張青山楚雲雪這些帝國棟樑一樣,他對朝廷的忠誠完全來自於太祖。支持趙鈺反對趙棣也是因爲趙鈺的繼承是太祖欽定,他們對趙鈺忠誠其實是對太祖忠誠。曹公公是個老太監,從靖國建國起,他就是太祖身邊的紅人,是太監圈子中的風雲人物,無數靖國小太監的偶像。無論是陵墓裡的那位小皇叔,還是起兵造反的燕王,又或是那些已經被趙鈺幹掉的王爺們,都曾經和他有過交情。曹公公對他們都很好,因爲他們都是太祖的兒子。
至於後來趙鈺對叔叔們下手,一般都是和楊居正密謀,他並沒有參與。現在見趙棣辱罵趙棣和質疑趙信,他默不作聲並不是不敢出聲,而是不願出聲。
他活着,是爲了給太祖盡忠,保護太祖的這位好長孫,卻並不代表他認同趙鈺的一些看法。
“皇帝焦躁不安,大發雷霆了麼?”
正天殿中只有皇帝和曹公公兩個人,此時卻傳來第三個人的聲音。
正天殿外,一個衣着樸素的年輕男子手執一杆血色長槍緩緩走了進來。
從他的言語裡,曹公公聽出了一些不敬的意味,連忙攔在皇帝前面,喝斥道:“大膽!你是什麼人!”
曹公公在皇帝面前很溫和很體貼,但在外面卻也是一個強勢人物。三十年混下來,他依然保持着第一太監的地位,可不光是靠資歷老那麼簡單。這偌大的皇宮中,能讓他溫言以對的除了皇帝和楊居正這些人臣,也只有後宮那幾位得寵的貴人。
年輕男子將血色長槍反在身後,仰起頭微微一笑,神清氣爽顯得非常精神,目光中充滿自信,道:“楊逍。”
“楊逍……是你!”皇帝從龍椅上跳起來,笑道:“是你來了,太好了!楊逍,是你師父讓你來的嗎?”
楊逍看着皇帝微笑不語。
“楊逍你來的正好,快些助朕殺敵!”
楊逍依然微笑不語。
趙鈺臉色微微一變,總覺得楊逍的眼神有些怪異,像一對刀子般盯着自己,彷彿要切掉自己身上的肉。
楊逍突然說道:“像你這麼蠢的人也配當皇帝?”
很簡單的一句話,讓正天殿變得無比寧靜。趙鈺呆呆的站在原地,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在他的心裡,無論楊逍是鳳凰之子也好,是楊居正的兒子也罷,但他現在已是小皇叔的徒弟,並且是唯一的徒弟。那麼很理所當然的,他就是朝廷的人。那麼更理所當然的,他應該幫助自己這個皇帝。
可他怎麼說出這樣的話?
曹公公面色嚴峻,再次攔在皇帝的面前,道:“陛下,請回龍椅。”
曹公公心裡已經很清楚,楊逍這是來者不善。儘管他不知道原因。他也不需要知道原因,他只需要保護皇帝。
趙鈺卻沒有馬上回龍椅,沉着臉問道:“楊逍,爲何要如此待朕?”
言畢,趙鈺補充道:“你現在可是陵墓裡的人。”
楊逍冷笑,一臉不屑的模樣,搖了搖頭,伸出手指着趙鈺身後的龍椅,說道:“像你這樣的人居然能在這張龍椅上坐穩七年,簡直就是奇蹟。靖太祖果然是一代偉人,身邊居然能聚集到如此多既有本事又忠誠的臣子,這種忠誠居然能延續到第三代。不過,真不知道這種忠誠對靖國而言是幸,還是不幸。師父對朝廷忠心耿耿,對你也沒有二心,可在這種時候,你居然還是懷疑他。你這樣說,不就是懷疑我來這裡是師父指使的麼?”
言畢,楊逍嘆道:“真是可悲。”
趙鈺冷言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楊逍道:“很簡單,我覺得這張龍椅不適合你來坐。”
趙鈺道:“閣老家怎麼盡出反骨!難道你和那楊家老八一樣,也是燕王府的人?”
楊逍冷笑道:“笑話!他是他,我是我。我說這張龍椅不合適你坐,也沒說適合趙棣來坐。”
趙鈺忽然怒道:“難道適合你來坐不成!”
楊逍再次微笑不語。
下一刻,他執槍的手臂一抖,頓時一道血光從至尊血槍中迸射而出。血光中蘊含的絲絲縷縷的魂力都充滿了陽神的力量。
“陛下快回龍椅!”曹公公幾乎是用上了命令的語氣,然後順勢將趙鈺推向了龍椅,也不知他施展了什麼手段,龍椅突然大放金光,一個個巴掌大小的龍形圖騰凝聚而成,在龍椅一丈外形成一道金色護層。
作爲和兩代皇帝一代太子最爲親近的太監,曹公公知道啓動龍椅力量的方法,這時已將趙鈺送至了極爲安全的保護層中。
“有灑家在這裡,休想動陛下一根毫毛!”
楊逍微仰起頭,手中長槍直指曹公公,道:“不自量力!”
曹公公冷笑道:“鳳凰之子乃是天之驕子,由鳳凰和楊居正的精血形成,又得到小皇帝指點,居然這麼快就成就了陽神,果然不負天之驕子之名。但灑家也是陽神境,未必就攔不下你!”
楊逍搖搖頭,道:“天劫以下,沒人能攔得下我。”
曹公公舞出雙臂,十指曲張,頓時十隻長長的指甲從指頭上長出來,帽子高高彈起來,披頭散髮,彷彿突然間變成了一個魔鬼。
他十指舞動間,一縷縷紅色的魂力纏繞着指甲,仔細看去,會發現這些紅色魂力都是由一張張極小的紅色恐懼面孔形成。
楊逍釋放出來的陽神力量,在這些紅色魂力壓制下竟顯得有些猥瑣。
“狂妄!”曹公公爆喝一句,一雙眼睛也變得血紅。
楊逍原以爲曹公公只是一個普通的太監和魂客,卻沒想到他居然還能變身,好奇的問道:“你這是什麼魂術?”
曹公公得意的說道:“在外人眼裡,灑家當年揮刀自宮,是爲了做太監。其實,灑家是爲了修煉一門絕世魂術。”
“絕世魂術?”
“這門魂術威力無窮,練成者有如鬼神護體,更能成就和自身實力相當的鬼神化身。無論我到了何種境界,鬼神化身也能達到相應的境界。任何對手和我交手,就等若如是面對兩個我!正是因爲這門魂術乃世間罕見的強大化身魂術,要求也是極爲苛刻,需要身體始終保持足夠的陰煞之氣,就算是在陽神境界,也要讓自身的陰煞之氣多於陽剛之氣。所以修煉者必須揮刀自宮,斬斷陽源!”
楊逍眼中流露出驚訝的目光,用一種長見識的語氣說道:“這還真是聞所未聞,世上居然還有對待修煉者自身如此苛刻條件的魂術。這門魂術叫什麼名字?”
曹公公冷冷一笑,言語裡充滿了驕傲,道:“葵花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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