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已經明白,這是他的責任,是他生命的意義。
他在心裡發下過堅定的誓言,絕不會活着看見村子遭到劫難。任何的劫難,先衝着他來。
於是他不畏懼。
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還有人比他更不畏懼。
看着眼前這個男子在魂丹境力量的轟擊下依然挺拔的背影,看着那赤裸着上身暴露出來的健碩肌肉,獵頭突然生出一種極爲奇特的感覺。
因爲這是一種十分安全的感覺。
彷彿站在這個高大男人身後,哪怕再強大的力量都無法傷害到自己。
果然,那兩個魂丹境魂客釋放出來的足以殺死獵頭的力量擊打在高大男人身上後卻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黃兄弟!你……”獵頭用不可思議的語氣驚呼道。
黃大一回過頭,說道:“你是山外村土生土長的獵頭,我是後面纔來的。和我比起來,你對這裡更有歸屬感。所以你不能死,你還要守護這個村莊。犧牲的事,就由我去吧!”
黃大一似乎並沒有弄清楚,獵頭此時驚訝的並不是他的挺身而出,而是他的實力。
兩個魂丹境的力量,所攔下來就攔下來了?
楊文也用驚奇的目光朝黃大一望去,說道:“原來還有高手在這裡。”
黃大一看着楊文,說道:“爲什麼要用還有這兩個字?難道將山劫寨夷爲平地的人,就不能是我?”
“不是你。”楊文果斷的說道:“不可能是你。”
黃大一好奇的問道:“爲什麼?”
楊文說道:“直覺。”
黃大一冷哼一聲,嚴肅的說道:“你真的很臭屁。”
“有意思。”楊文舉起手,示意下屬們先退下,邁步朝黃大一走去,微笑道:“想不到還有讓我出手的機會。”
黃大一說道:“由小刀凝練出本命魂丹,又由小刀化爲陰神,然後混合了赤血鳳凰血凝成陽神,這樣的戰鬥應該會很有意思。”
楊文有些驚訝,說道:“居然有這麼好的眼力,看來還不是一般的高手。”
黃大一說道:“我是個鐵匠,而且自認是個非常優秀的鐵匠,所以我的眼力理所當然很不錯。”
楊文說道:“像你這樣的高手,居然會呆在這樣的小村莊中,還真是奇怪。不過,你並不是朝廷要捉拿的人。隨着靖國亡國,道德宗靈溪宮這些一般魂客惹不起的大仙宗也都不存在了,那究竟是什麼力量讓你害怕的要躲在這裡呢?難道是太荒教要拿你?”
黃大一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要打就打,難道還要先探清楚我的隱私不成?”
“我只是很好奇。”
“打贏我,我就告訴你。打不贏,你就下去問閻王。”
“好!很好!”
楊文眼中閃過一道利芒,然後一道道紅色光芒在瞬間從身體裡迸發出去。
鏘——
無數把紅色小刀已懸浮在半空中。
黃大一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一縷縷魂力從他體內散發出來。令楊文奇怪的是,感受着黃大一的氣息,居然判斷不出他究竟在哪個境界。
但楊文毫不畏懼。要知道,通過赤血鳳凰心的力量,他現在已經成就陽神。就算黃大一也是陽神境界,那他也有十足把握戰勝,因爲他相信以自己的戰鬥手段。若是陽神以下,他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至於天劫,那顯然不可能。
若黃大一是天劫境強者,那還有必要躲在這深山之中嗎?
天劫強者,這世上還有幾人能殺死他?
在荒漠歷經萬難,起死回生,又因境界受挫,國公府敗落,世道變遷,在塵世潦倒混跡一年。他心中的隱忍憋屈已達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強烈地步,只需要一招的爆發,就能夠大快人心,念頭通達,上升到一個極爲舒暢的境界。
所以他反而期待黃大一的境界夠高,能夠到讓他使出全力的地步,那樣他才能酣暢淋漓的一戰。
念頭通達,對修行者是件極爲重要的事。
雖然他現在的境界到了一個很高的境界,但念頭卻像是被一圈樊籬給擋住,無法通達。樊籬的形成是因爲荒漠一戰敗給了楊草,只要打敗了楊草,這圈樊籬自然能夠破除,念頭也自然通達。但在此之前,任何一場大快人心的勝利,也能夠助於他破除樊籬。
所以他很有興趣和黃大一一戰。
他先發制人,身影向前驟然一衝。
那無數把紅色小刀跟隨着他向前衝去,而他的身影卻消失不見,彷彿在剎那間隱形了一樣。
若是楊草在這裡,就知道,楊文下一刻一定會出現在黃大一後面,然後那飛向的小刀會馬上鑽入他的體內,而在這途中就會將黃大一千刀萬剮。
只是非常詭異並且犀利的刺殺手段,就算楊草知道楊文的手段,心裡也沒有底氣一定能防住。
何況是黃大一。
而黃大一依然無比平靜。無論是眼神,而是神情,都無比平靜。
他拳頭捏緊,似乎下一秒就會做出動作。
而就在這時,雨夜上空的天穹中傳來一聲怒吼。
比雷聲還要響亮的怒吼。
天空中的紅色小刀突然一滯,彷彿定格在了空中。
楊文的身影在原地浮現出來。
他擡起頭,朝天空中仰望。
山外村的上方,一團烏雲緩緩下落,在烏雲表面,一縷縷的金光飄落灑下。
烏雲上,是三個身着黑底暗紅色花紋大袍子的身影。
“冠軍侯,收手吧。”
對於楊文來說,這是一個已經陌生的稱呼,但他卻不感到有一絲不適應。
楊文望着天空中那三道身影,說道:“這似乎不關你們的事吧?”
“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我們非管不可。但也同樣沒有什麼事是我們不能管的。遇見任何事,無論是平與不平,我們太荒之人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
“你們剛纔已經出手,那意思是要管?”
“我們的意思很清楚。”
“管這樣一件事,你們有什麼好處?”
烏雲上爲首那人說道:“你們這些世間凡俗,就是和你們說話都感到羞恥。難道做什麼事,都需要有好處麼?”
楊文說道:“別把自己說的那麼清高。太荒教歷經幾朝不倒,這其中投機取巧的原因難道少了?”
“放肆!”
烏雲中人突然發出一聲厲喝,頓時電閃雷鳴,一道驚雷竟直接落到了楊文的面前。
楊文頓時嚇得退後數米,望向天空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他知道,若是烏雲中那人願意,剛纔那一道雷就直接砸在自己身上了。
而以自己目前陽神境的身軀,是絕對沒辦法抗住一道天雷的。
就算自己的境界到了陽神境巔峰期,到了要渡天劫的地步,也無法抗住天雷。因爲天雷,並不是天劫境的第一個境界。
當一個陽神境巔峰期的魂客準備渡天劫的時候,渡的第一個天劫是天雨劫。
只要循序漸進,一個一個的天劫度過,才能將身體練到足以對抗天劫的地步。
只是這一道驚雷,就已驚得楊文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爲很顯然,烏雲上的這個人是個天雷劫的強者!
離長生境只差一步之遙的強者!
楊文哪敢惹他!
果然,楊文將所有憤怒的情緒收斂住,對天空中微微一拜,說道:“莫非是太荒教主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烏雲中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雖然距離楊文很遠,但目光灼灼,彷彿視線中的楊文很清晰的呈現在自己面前一樣。
“就我這種的境界,也配當的上太荒教主?冠軍侯,你真是一個狗屁不通的黃毛小兒。你父親楊居正是長生境,前朝小皇叔趙信是長生境,鳳凰山的那隻鳳凰也是長生境,那憑什麼我們太荒教主連長生境都沒有?”
楊文頓時被這句豪氣干雲的話給震住了。
太荒教和道德宗靈溪宮並列爲天下最強的三大仙宗,但這人卻沒有拿太荒教主和道德宗老和尚以及靈溪宮余天南比較,卻是拿天下第一人楊居正和小皇叔甚至於鳳凰來比較,這完全就是一種凌駕於仙宗之上的姿態。
楊文已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有一種感覺,若是這人想要自己死,那自己絕對活不過下一秒。
那人又說道:“我們教主,在這十年裡只看重兩個人,一個是你府上的管家塗大先生,一個是蕭紫陽。可惜的是,塗大先生已經在荒漠仙逝,沒有達到他人生最高的成就。而蕭紫陽,遲早會是我們教主的手下敗將!”
“其他的人,都不被太荒之人放在眼裡!”
楊文怔怔的不敢出聲。
“聽說你們朝廷在打魚龍王傳人劉繡的主意。回去和你們那什麼血帝說,我們太荒教還不想管他的事,若是他真敢對劉繡有什麼不利,那就別怪太荒教扯起反血朝大旗!”
儘管楊文也覺得這話過於囂張,但他不敢有一絲反駁,他很清楚現在的形式。
別說那烏雲之中說話的人,就是那人身旁的兩人,怕也是天劫境強者。
太荒教一直神秘莫測,許多在世間露面較多的執事都是陰神境魂客,而執事之上,還有舵主,堂主,護法,長老……
他們的實力,在這世間一直就是個謎。
神州大地幾朝的變遷,太荒教都沒有參與其中,看似沒有損失,也沒有獲利,但其實沒有損失就是最大的獲利。每一朝滅亡,就會有相應的大仙宗受到波折,比如說這一次的道德宗和靈溪宮,而他們依然紋絲不動,彷彿活在另一個世界。
鳳凰山的人楊文都沒有那麼畏懼,但太荒教的強者來了,他不得不服軟。
“前輩,是我魯莽了,我馬上走。”
言畢,楊文化爲一道紅色颶風,立馬消失。
“算你小子機靈。”烏雲之中,那人冷笑着說了一句,然後意味深長的朝黃大一看了一眼,也迅速飛走。
留下山外村一村莊的人錯愣不已。
剛纔發生的事,彷彿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