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程的馬車上時,羅蘭在前面趕車,易龍龍和裡維林琦則在車內。
這輛馬車的外表看來是運貨的大車,用這個方法,三人一龍不顯眼地混出伯德城外,巨大的馬車廂內,車廂入口堆着僞裝成貨物的箱子,但實際上裡面盛裝的卻是路上的儲備食水,以及裡維蒐集來的材料。
自然,羅蘭現在還不知道,這些材料大半是賣了他的東西纔買來的,至於剩下的錢,則進了不良神官的口袋。
道路上凹凸不平,即便車輪上多了一層防震的氈墊,馬車依舊走得不那麼平穩,連帶車廂內的乘客也隨着車行微微晃動。
現在距離伯爵夫人離開,已經過了兩天時間,易龍龍只覺得自己的小骨頭被馬車震得有點酥麻,還有點兒難受,很想和林琦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地睡過去。
說到林琦,易龍龍又擔心起來。
自從被羅蘭救出後,黑髮的少年便一直昏迷不醒,最初羅蘭給他做了檢查,沒發現什麼異常,只能解釋爲被餵食了過多的昏迷藥物,藥效還沒有過去。可是幾天以來他依舊一直昏睡,這已經不能用藥物過量來解釋,於是裡維給林琦釋放了幾個恢復性的神術,也如同石頭沉入大海一樣,一點效果都沒有。
易龍龍小心地蹲在林琦的腦袋旁,伸爪子戳戳他光滑細緻的臉頰,但是林琦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不曾出現過幾天呻吟一聲動動睫毛的情形。
裡維懶散地屈腿坐在對面,看到易龍龍的動作,隨口安慰:“你不必擔心,他死不了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他的昏睡,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完美得接近藝術的身體機能,我不是醫生,我觀察一個人健康狀態的方式,是直接感受他的生命,他的生命波動很平穩,生命力的循環完美得幾乎看不到流失。”
易龍龍愣了愣神,遲疑了一會兒,開口詢問:“能不能麻煩詳細解釋一下你剛纔那段話。”
她總覺得裡維這段話中,好像有什麼她所熟悉的東西。
裡維仔細想了想,反正旅途上閒着也是閒着,便耐心下來仔細說:“這是我個人總結出來的感知方式,我的感覺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要敏銳一些,常年累月的觀察下來,我發現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團生命能量,初生的嬰兒很少,打個比方,只有這麼小小的一點。”他伸出手指,掐在食指的第一指節上,表示數量的多少。
“隨着年齡的成長,生命能量便會逐漸增加,一直到壯年身體最巔峰的時候,生命能量達到頂點……嗯,大概有這麼多。”頓了頓,他伸出兩隻手,雙掌做了一個合攏的姿勢,大約有一隻保齡球那麼大。
“但是在成長過程中,生命能量並不是天然就會增加的,人的生命能量會每天流逝一些,需要用攝入食物等方式來進行補充,少食,少眠,精神狀態不佳,或者生病受傷都會導致生命能量加快速度流失,而當人過了壯年,生命能量也很難再繼續累積增加,會隨着衰老一點點地減少,當減少到沒有的時候,就是這個人死亡的時候。”
易龍龍明白過來了。
其實裡維這一套說法,就是地球上的人體科學的另類演繹,人攝入食物,從食物中獲取營養,身體吸收養分,增生細胞或者提供能量用以運動消耗,只不過裡維從他的角度出發,纔有了另外一套解釋。
他說的生命能量,生命力,換過來的說法,其實是對營養轉化能量的攝取和利用,然後,把裡維的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林琦的身體裡,能量幾乎不流失?而是被全部有效地利用起來?
而接下來的幾天,林琦的身體狀況,似乎完美地印證了裡維的說法,這些天裡他沒有進食喝水,就只那樣放置在馬車中,可是他白皙如雪的肌膚依舊富有光澤彈性,嘴脣嫣紅如薔薇花瓣。好像他只是剛剛睡着,而不是異常地昏睡了許久。
時間的魔法在他身上駐足。
花費了大約十天的時間,易龍龍又回到了她第一個抵達的有人煙的地方。
回到神殿,裡維遣散所有的見習神官,放他們幾天假期,讓他們各自回家去,接着,纔開始着手佈置最初謀劃的事。
神殿的二樓上有一個觀星臺,但平時就算是作爲神殿管理者的裡維,也很少上來,這裡環境較爲平整空曠,比較適合用來佈置大型的魔法陣。
裡維花了足足兩天,並且讓羅蘭從旁協助,纔在觀星臺上繪刻出他所說的魔法陣,倘若從高處俯看,會發現這個魔法陣是一個等邊三角形形狀,但若要仔細看,其中複雜的紋路和符號很容易讓人頭暈眼花。
將不同的金屬礦石磨成粉末或煮成**,澆灌塗抹在刻出來的凹痕裡,就如同給黑白的繪圖上色一般,使得整個魔法陣呈現出一種繽紛瑰麗的色澤。
雖然魔法陣弄得十分漂亮,可是易龍龍卻不是那麼有信心,總覺得這玩意看起來花裡胡哨的,不如她想象中那樣莊嚴神秘。
差不多準備就緒時,已經到了晚上,裡維羅蘭和易龍龍都分別站在魔法陣的三個角上,本來根據最初的要求,還需要一個水準不錯的魔法師,然而現在林琦依舊沒有甦醒,所以裡維打算採取一種代用的方式。
神聖銀是一種用途廣泛的金屬,除了用作構築這個魔法陣外,剩餘的數量正好用來做另外一件事:那是直接將裡維作爲神官的光明力量,轉化爲啓動魔法陣所需要的魔力。
這是裡維頭一次使用完全改變外貌體型的魔法陣,就連他自己也不能完全保證成功,再加上轉化魔力這一環,又增加了一項不確定因素,但是林琦始終無法醒來,易龍龍也不能一直無限制地等下去。
他們其實並不悠閒。
蕾茵娜所屬的白牙傭兵團裡,蕾茵娜並不是最厲害的角色,雖然易龍龍用威脅的方式,暫時緩解了她的身份往外流傳,但是這件事最終一定會暴露出去,因此,早一天把易龍龍變成人類的形狀,也早一天增加她的安全保障。
裡維從懷裡取出裝着神聖銀的吊墜,問易龍龍:“準備好了嗎?”
易龍龍兩隻爪子交扣,忐忑不安地點點頭。
而林琦,則依舊在神殿深處熟睡,彷彿從時間開始,他就是這樣沉睡着,並且將一直沉睡到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