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槍打中那個紅色按鈕,不然我們都沒得玩完。”男人扔過***槍,眼神示意按鈕的位置,就在對面樓的房間裡,距離只有十米左右。
“沒用過槍。”我有些不願承認自己此刻的無能爲力,看到他又撂倒幾個壯漢,骨頭咔嚓咔嚓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不是看我用過嗎?快點,沒時間了!”他奮力一腳踹在撲過來的男人腹部上,已經有些不耐煩。
“嘖。”我翻個白眼,退到角落的窗戶位置,瞄準紅色按鈕,“砰!”
……
這是這幾天反覆出現在夢裡的畫面,我知道那個男人名叫應秋,知道那些黑西裝不好對付,但我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有關那個男人的記憶,準確來說是有關暗區的記憶,已經七零八落了。我問媽我是怎麼回來的,她從來不答,問她我爲什麼昏迷這麼久,她說食物中毒,我一聽這個解釋就笑了。有關暗區的水,我記憶特別深刻,難喝的帶有苦味的水,怎麼可能是沒有問題的水?
聽說趙老闆早就回來了,沒有繼續做生意,離婚後獨自去了國外享受生活。秦琴和施澤還去找過他問我爲什麼沒跟着一起回來,結果吃了閉門羹。
我在醫院躺着的大半年發生了許多事,但又好像沒多大的變化,特別是認識的這些人,還和以前一樣。一星期後我就直接回了家,每天看看劇,看看書,日子逍遙得都快不認識自己。令人意外的是小東和小杰現在都是一起來蹭飯,兩人看起來關係很好,不得不佩服媽教導人真有一套,兩個熊孩子都能湊一起,還有什麼不可能?
我想我正在刻意淡忘暗區的事情,事實證明這樣做有一定的效果,所以當應秋一身休閒裝敲開我家的門時,我看着他半晌,問了句:“找誰?”
我其實是記得他的,甚至記得曾經對他的描述:瘦瘦高高,穿一身合身的西裝,染着淡色頭髮,有一撮劉海的顏色深一點,五官不算深邃,略顯稚嫩,不是那種一看就很帥的人,當然細看也不會很帥。
“找我媳婦兒。”
我關上門,心跳得有點快,臉有點發燙,不會是什麼後遺症?
門外又響起敲門聲,應秋嚷着開門,頗有點死皮賴臉的意味。當我確定自己是因爲再見到他而激動,意識到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他是什麼人?不管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能清晰判斷,不是適合生活的人。我回到房間鎖上門,心想要是媽在就好了。
敲門聲停了,也聽不到他的嚷嚷聲了,但我知道真正該擔心的時候到了,他開了門進來,像是知道我在哪裡一樣,手裡轉着鑰匙,顯得神氣驕傲。
“阿姨早就把鑰匙給我了,說是你肯定不會開門。”
“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
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該喜悅?該逃避?該厭煩?
“我們去那棟樓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黑西裝出現後發生了什麼事?我打中那個紅色按鈕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我說得急切,發現自己有些失控,感到泄氣和難過。
“什麼事都沒有,你打中那個紅色按鈕後遊戲就結束了,我們就一起回來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明明是輕鬆的語氣,爲什麼要露出那樣的表情,自責?心疼?眷念?他總是深情地看着我,就像假的一樣,我說過他不是一個好演員,但他愛演戲。
所以自責?心疼?眷念?狗屁!都是裝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會像藏那個秘密一樣藏起來永遠不讓我知道,除非我自己想起來,失憶梗都用爛了好嗎?關鍵就是不管你怎麼着急,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還記得我說過和你爸爸打過一個賭嗎?”
我盯着他沒有說話,直覺告訴我不會是什麼好事,而且任何時候都不能對這個男人的話太過相信。
“他說你一定不會來找我,我說你一定會來的,既然你來找了我,就要當我媳……”
“你覺得有可能嗎?”我冷笑一聲,不覺得爸爸會和他打這樣的賭。
“不是有可能,是肯定。”
……
兩個太理性的人,成不了合適的人。
那個不理性的人,會讓理性的人變得不那麼理性。
那個不理性的人,不理性可能是裝出來的。
因爲兩個太理性的人,成不了合適的人。
所以就讓其中一個假裝不理性,成爲合適一些的人吧。
……
秦琴和施澤辦的西式婚禮,當秦琴換上婚紗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閃爍着喜悅的淚花,嫁給一直喜歡的人,難道不是人生一大幸事嗎?我告訴她不能哭,妝花了就不漂亮了,她說她只是忍不住,她等了那麼久,現在心願終於要實現了。
她的話令我有些感慨,等一個人,真的很需要勇氣,一個女人有多少個五年十年可以拿來等待?我想我肯定是等不起,特別是看到媽和爸爸分開了二十多年。愛情可以偉大到兩人分開十年二十年後心裡還不忘彼此嗎?這樣的愛情,大概可遇不可求吧。
神父宣讀着誓詞,我坐在長椅上望着教堂的彩繪玻璃發呆,應秋把腦袋靠在我肩上,乖巧得像一隻小狗,似乎已經睡着了。他總是很忙,但不常說自己在忙什麼,他不像一個很忙的人。
我把思緒拉回現實,真心祝福要結成夫妻的兩人。應秋突然坐直,認真地看着我,用口型說“我願意”。
我看着他笑,回答說“我不願意”,他湊過來吻我,眼角都笑出了褶子。我推開他,提醒他在別人的婚禮現場不能這麼放肆,他笑個沒停,又說了一遍“我願意”。
他一個人就將兩個人的“我願意”說完了,我還需要說什麼呢?就像我時常能知道他的僞裝一樣,他也能猜出我的心思,知道卻不說,大概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默契。
……
世上的秘密總是很多,和秘密一樣多的就是人的好奇心,被好奇心驅使的人是衝動且盲目的,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已經在尋找秘密的人的同夥,但是爲什麼有些人會知道秘密,有些人卻不能呢?我想尋找秘密需要代價,知道秘密需要更大的代價,不敢或不願付出代價的話,不能獲得打開秘密盒子的機會,而我恰恰就屬於不敢打開盒子的人,所以我也不會再向應秋過問那些不該我知道的事。
也許應秋只是個瘋子,一直在找根本就不存在的秘密,陪他找秘密的我當然也是個瘋子。經過那場似真似假的遊戲,大概我們都會清醒一點,或者,再也清醒不過來。我轉過頭,親吻他的側臉,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以及難得的故作的嬌羞。
我是龍水,在暗區的時候是第一次認識他。
他是應秋,在暗區的時候是第N次看見我。
我問:“到底是笑的人多,還是哭的人多?”
他答:“此時此地,笑的人比哭的人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