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劍的寒芒在黑暗的夜色裡愈加明亮,如針刺般入侵道格拉斯脆弱的眼球,逼得他無法直視。這冷寂的森然氣息像是惡魔在你耳邊發出的最後輕語,又似乎是在吟唱着某個句子,講述着某個故事,這些內容與其他無關。
僅限冰霜,僅限死亡。
“你的秘密還真不少!”道格拉斯從魔劍的震懾效果中醒轉過來,“神劍握在你這種人手裡,是無法發揮真正的作用的!”
像是在安慰自己,又或許在催眠自己,對面那個手持青霜神劍的傢伙,其實是個半吊子,不用懼怕的。
難道他的真的不怕嗎?
他施法的手掌已經在微微地顫抖起來,而他釋放風刃的頻率已不比剛纔那般平穩了,他的掣風步也已亂了靈力律動,無法維持高速形態。
大概他還不是特別害怕吧,至少他還想着去戰鬥。
“神劍?有多神?”
龍小浪也只是覺得這把青霜劍有些不太一樣,還有就是太順手了一些,他實在看不出什麼別的奇特之處來。被人莫名其妙地送了一把劍,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就目前的形勢看來,這把劍至少給予了他越階戰鬥的機會。
青霜劍擋下另一記風刃,龍小浪運起“鬼面千劍”的手法,在劍式的帶動下,嚴寒的冷息猶如掃過天際的彗星尾巴一樣在虛空中劃出漂亮的雪白痕跡,交錯的劍花又似繚眼的亂花,道格拉斯一時竟有種失神的恍惚。
對於身處戰鬥中的人,這種不分場合的恍惚往往是致命的。
代表死亡的劍尖已然送往道格拉斯柔軟的喉嚨,當冰寒刺痛了他的喉嚨時,他雙手護在頸部,運起周身所有的靈力製造一個風系立場來頂住這把催命的長劍。
龍小浪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道格拉斯,此刻他卻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鬆懈,他也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右臂的力量再次加強一分。
雖有青霜在手,但是若要強行突破六階能力者的防禦立場還是有些困難。
怎麼辦?龍小浪正在進退之間猶豫着。
道格拉斯的額角已滲出了數滴冷汗,而汗液在鑽出體表的一剎那就被凍結成了雪白的晶體,大大小小的白色晶體附着在道格拉斯的面龐上,他整張臉都彷彿被凍成了冰渣子一般毫無生氣。
防禦者的呼吸猶豫面部溫度的急劇下降而變得急促起來,從佈滿冰碴子的面頰看來,他現在已確乎成了面無血色的冰雕了。
可是風系立場雖然力度有了大幅度的削減,可是那還不是龍小浪能夠突破的限度。
就連龍小浪自己都有些吃不消從劍柄上透體而來的寒意,這般僵持下去,難免兩敗俱傷。
“嗖——嗖”
兩息風聲響過,龍小浪和道格拉斯各自後退一大步,同時都在劇烈的喘息着,他們的眼睛也都在死死地盯着對方,觀察着對方臉上的肌肉跳動,對方手指的擺放位置,對方的腿部,對方的腳踝,甚至對方身上的每一處毛孔。
一個大意,就將導致自己與死亡擁抱了。
可是時機並不容許這兩個人在這樣消耗下去。
因爲金鐵相交的匆匆腳步聲從上一條巷子那邊傳過來了,那是西魯夫的巡邏軍,也可能是警署廳派出來抓捕道格拉斯的警務員。
道格拉斯拍下自己臉頰上的寒冰碎屑,整理下靈力迴轉的路線,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暗道:我決不能再次落到他們手裡了。但是眼前這個小子若是不解決,魔族也絕不會容我,我一定要提着他的頭去見三公子。
龍小浪握緊了手中的青霜,眼前這個人必須死。伊斯特越過一次獄,他剛纔又越過一次獄,西魯夫的牢房可靠嗎?
想必是不太可靠的。
這種人若是再逃出來,恐怕後患無窮。再說他又害死了蘇曉的姐姐,就這一點,我也該爲蘇曉報仇。
還有一點,我必須快速解決戰鬥,從局長看到三公子取出“紫電”和“青霜”吃驚到連下巴都快脫臼的情況看來,若是被他發現青霜劍在我手裡,只怕會招來不少麻煩。
“哼!小子,本來我還想再好好跟你打一場,現在看來,我只有快速解決你了!”
你如果是真有一擊解決我的實力,難道還會磨蹭到現在嗎?
龍小浪高舉青霜長劍,把所有的靈能之力由劍柄傾注到劍身,蔓延到劍尖,直到寒芒乍現,他才淺笑一聲,高呼道:“正合我意!”
此刻,唯有孤注一擲,纔有可能取得最完美的勝利。
雜亂的腳步聲更近了,還能夠聽的見已經有幾個警衛在交流了。
“前方靈能之力好混亂,或許有人在打架。”
“不止混亂,而且強大,架起護盾,避免被波及到。”
“快點,很可能就是逃犯在與人交戰。”
道格拉斯的靈器“幽冥之風”閃着煞白的光輝,穿過漆黑的夜幕,呼嘯着攜裹幽冥般的妖風衝向龍小浪。
此刻,青霜的劍尖的寒芒已堪媲美夏日裡的豔陽,然而它代表的卻並非是炎夏的酷熱,而是凜冬的嚴寒。
在暖風拂得遊人醉的仲夏之夜,兩股奪命的氣息正在交鋒,兩個等階相差巨大的人正在交戰。
“叮!”
元素之刃的刃鋒抵在了青霜的的劍尖,發出清脆的碰擊聲。
“咯咯......”
緊隨其後的更加清脆的如雞蛋殼碎裂的元素分崩離析的瓦解聲,道格拉斯慌張地看着自己被青霜侵入體內而染得雪白的左手,整條左臂已全然地失去了知覺,只剩下肩膀處傳來令人窒息的痛楚,前任典獄長被劇痛折磨着半跪在地上,哆嗦着身子,小聲的**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道格拉斯整個人像一條死狗一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只能聽得見他進氣的聲音,卻聽不見他出氣的。
龍小浪正待刺入他心臟的青霜凝滯在了半空,我真的要殺他嗎?他的確罪惡滔天,但是自由法理來審判他,我這樣殺了他,與濫用私刑的土匪草寇又有什麼分別呢?
一念至此,龍小浪右手一劃,青霜修長的形體如煙靄般在夜空中散去。
蘇曉狠狠地盯着伏倒在地上的道格拉斯,對龍小浪怒斥道:“你爲什麼不一劍殺了他?”
“局長一定不會放過他的。你看看伊斯特的下場就知道了。”
蘇曉經由龍小浪這一提醒,突然道:“那個人是被冤枉的,他不是兇手。”
龍小浪回想起自己的分身在茶館裡被那四個傢伙暗算的情景,淡淡地道:“可是他卻犯下了別的罪行。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要爲自己犯下的錯負責,你說,對嗎?”
蘇曉咬着嘴脣,不解道:“別的?”
“有時間我在跟你慢慢說吧。”
——快點,快點,靈力場弱了許多!
——或許戰鬥已經結束了,快跟上!
接下來就是更加急促的腳步聲。
“我們走吧。”
龍小浪投給蘇曉一個溫暖但疲憊的眼神,認真地道:“我,現在,一定!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這回他無所顧忌地說了出來,真是暢快!
“休息?”
這次卻輪到蘇曉遲疑了。
不說使用了青霜劍的力量,光是使用這種量級的靈力,對於龍小浪來說也是極大的負擔,更何況他已經有兩天沒有閤眼了。
潮水般的疲憊感涌上了龍小浪的後腦,他的意識慢慢地薄弱了下來。
“對......休息......”
說着,他便往身旁的美麗女子身上靠了靠,暖暖的,軟軟的,嫩嫩的,好舒服~
“喂,喂!你沒事吧。”
面對突然癱軟在自己懷裡的男生,蘇曉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
“罪犯沒有死,雖然心臟跳動頻率不正常,但還沒有生命危險。”
“你可發現了這裡的溫度比起外面來簡直是兩個世界嗎?”
“嘶嘶——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有些冷。”
這個人又指了指道格拉斯喉嚨口的冰屑,“罪犯的身上還有冰渣子,是什麼人做的呢?”
“不知道。但是從周圍的環境看來,”他環顧四周,看到的是完好的城磚瓦片,“應該不算是西魯夫的敵人。”
蘇曉扶着龍小浪的身子飛速地往凝香院奔去,偷笑一聲,“小浪怎麼可能是西魯夫的敵人呢?小浪,你說對嗎?”
回答小女孩而的只有粗粗的“呼呼”聲。
龍小浪已累得都打呼嚕了。一臉安詳的睡容,好像他這一生中從未如此疲倦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