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 這邊和那邊

夢境之城,由四個城門廣場和主城構成,面積之大,超過了現實世界中的任何一座帝國雄城,比起帝都聖魔要塞,都更勝一籌。這畢竟是龍族留給這個世界最大的遺產,如果不把神秘的龍道考慮在內的話。

一座夢境之城,四個城門,每個城門都有一條筆直通向城中心的道路,四條大道起於四方,匯於一處——

一座巍然坐落於夢境之城中心的三層巨殿。

雖然只有三層,這宮殿卻足有兩百多米高,每一層都高遠恢弘,宛若一頭盤踞在夢境之城中心的遠古巨獸。

整座夢境之城都是虛幻的,就算再怎麼逼真,還是有一種過分華麗而顯得虛假的感覺,畢竟這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但城中心的這座三層巨殿不一樣。

它靜靜坐落在那裡,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卻又同時格格不入,它並不是夢境之城最高的建築,卻無可非議地凌駕於整座城池之上。

因爲……它看着很真實。

真實好像現實世界裡的一座建築物被搬到了這夢境之城中似的。它有一個很適合它的名字:真實殿堂。

以真實爲名,矗立於夢境的中心。

夢境之城有時間的概念,卻沒有白天與黑夜的交替,明媚的光芒從虛空裡滲透出來,照亮了這個虛擬世界。

卡特琳娜此時就站在真實殿堂前,肅然看着這座殿堂許久,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舉步,拾級而上。

“喲,卡特琳娜,好久麼見了。”

剛走入大殿的第一層,便有人打了個招呼。

卡特琳娜微笑着點了點頭。

殿堂第一層有不少人,雖然容貌性別氣質不一,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他們軍裝上的校官徽章。

整個真實殿堂的第一層,清一色都是些帝國校官!

他們有的在獨自休息,有的在低聲議論着什麼,有的則圍在一張沙盤周圍推演着什麼,還有一些匆匆到來,交換了需要的情報,再匆匆而去。沒有太多人跟卡特琳娜打招呼,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這真實殿堂的一層,正是供帝國校官交流溝通的地點,是一個帝國校官的聚會地。

卡特琳娜徑直走到了第一層的角落,這裡有一個盤旋而上的光質的樓梯,通向真實之殿的二樓。

“身份驗證。”一名盤膝坐在樓梯口的老者睜開一線眼睛,平靜地說。

卡特琳娜立刻將一張特殊的卡片遞了過去,老者接過,在身旁樓梯柱的某個地方掃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確認身份無誤,上去吧。”

頓了頓,老者又補充了一句:“記得別超時。”

卡特琳娜凝重答應道:“是。”

然後再次舉步而上。

真實殿堂並不是可以長時間呆的地方,意識在這裡待得太久了,會無法再回到現實世界的身體裡。

殿堂第一層的校官們最多在這裡呆一天的時間,就必須離開。

殿堂第二層,則是帝國三大將軍的辦公地點。但強如帝國將軍,也無法連續在第二層呆超過一週。

至於卡特琳娜這樣的帝國少校,一般只能帶上半天,就必須離開了。

傳說,真實之殿的第三層,纔是整個夢境之城真正的核心和中樞,那裡也是帝國元帥和那位被稱爲“元帥之影”的無大人才能去的地方。以卡特琳娜的實力,第三層根本一刻都呆不了,但如果能上去,卻又能獲得永久停留在真實殿堂的資格。

卡特琳娜走上二層,這裡自成一番天地,經過一陣穿廊走巷,卡特琳娜最終停在了一間古樸的木門前,然後輕輕敲響了房門。

“將軍。”卡特琳娜輕聲叫道。

裡面沉默了一會兒,才傳出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進來。”

打開房門,這裡是一件佈置簡約卻又能從細節處看出講究的辦公室,辦公桌前坐着一個身子頗爲硬朗的老人,鬚髮半黑半白,他的氣質有些像海明威,慈祥中透着威嚴,眼中卻多了一份很少在老年人身上出現的童真和俏皮。

“事情辦得順利嗎?”老人笑着問,很爽朗,一點沒有久居高位者的深沉肅然。

“都辦妥了。”卡特琳娜點頭。

“愷撒抽籤抽到我們想讓他抽中的人了?”

“是。”

“抽中的是三個裡的哪一個?”

“抽中的是卓一。”

“啊哈!”老人咧開嘴,很愉快地笑了起來,“挺好的,先從森林族的人開始,這確實比較符合我的想法,幹得漂亮!”

如果愷撒在這裡,聽到卡特琳娜和這位明顯是帝國三大將軍之一的老人的對話,恐怕會大吃一驚。

他抽籤抽到卓一,原來並不只是一個巧合,而是三選一的概率。

他的第二輪三個對手中,至少會有一個人,要麼是阿羅曼,要麼是卓一,要麼是文遠。這是軍部已經定好的。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卡特琳娜旋即有些遲疑地問,“用愷撒來針對十二圓桌、地球街、還有森林族三方的聯手。”

“有什麼不好的?”老人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整個人都輕鬆起來,嘴上更是隨意地說着,“這三方勢力仗着元帥大人曾承諾過,永不削弱家族權利,便如此肆無忌憚,不整治整治怎麼行?”

頓了頓,老人的口吻隱隱透出了一絲強硬:“尤其是森林族。十二圓桌和地球街也就算了,他們本就屬於帝國的一部分,這次雖然做得過頭了些,但總算是帝國的內部矛盾,有了矛盾就解決唄,這也沒什麼。但森林族牽扯進來算什麼?那位大公主殿下,這次未免把手伸得太長了些!”

“所以,要給一巴掌!”

老人又笑了起來。

“手伸太長,打一巴掌,願意縮回去,那也沒事。軍部公開做這件事不太方面,正好,讓愷撒這孩子好好殺殺他們的銳氣,軍部根本不用真正出面,就能把整件事化解掉,這不是很好嘛?大家以和爲貴嘛。”

卡特琳娜嗯了一聲,沉默片刻,說道:“將軍,您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卡特琳娜剛纔問的是:這樣利用愷撒針對十二圓桌、地球街和森林族的聯手,是否恰當。

老人的回答是當然恰當,因爲既然有人挑戰軍部的權威,那自然要給點顏色瞧瞧。對方現在的行爲還不算踩底線,那麼軍部這邊也可以做得溫和一點,讓愷撒在第二輪把卓一教訓一番,也就足夠了。

但,卡特琳娜真正問的,不是要不要還以顏色,而是利用愷撒這個人是否真的合適。

換言之,卡特琳娜遲疑的,不是行動,而是對執行者的選擇。

“怎麼,你覺得愷撒有什麼不合適的?”老人笑了,“我看過他在龍道的表現的報告,在美食島上的表現報告,剛纔還親自看了他的首輪考覈,這孩子是個超級天才,森林族的那個卓一不可能打得過他。”

“將軍!”卡特琳娜叫了一聲。

“怎麼?”老人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卡特琳娜猛地一咬牙,說:“請您不要故意裝傻!這個愷撒被藍鳳凰收爲學生,自然已經算是我們軍部的人,但是,藍鳳凰可不是我們這邊的人。既然這次統考的總考官是您,爲什麼要用藍將軍那邊的人?”

說到這,卡特琳娜沒能再繼續下去,因爲她看到老人臉上一直掛着的隨意溫和的笑容,已經消失了。

卡特琳娜立刻低下頭,有些惶恐地說:“抱歉,我失言了。”

老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聲開口道:“知道失言了就好。這樣的話,今後不要再說了,就算我和藍將軍在有些國策問題上意見不合,也絕對談不上‘這邊’和‘那邊’。大家都是爲了帝國,不是嗎?”

卡特琳娜咬了咬嘴脣,低聲應了聲。

帝國三大將軍,龍將軍,藍將軍,還有一個女將軍。女將軍很少理會政事,以強悍的個人能力著稱並獲得將軍之銜。

而龍將軍,也就是房間裡的這位老人,和藍將軍共同處理軍部事務,卻在很多關鍵性問題上,意見完全相反。

久而久之,自然而然的,兩位將軍便分出了派系,生出了些許的對立。

之前愷撒從卡特琳娜身上感受到的那一絲距離和冷淡,便是源自於此。

因爲在卡特琳娜的眼中,愷撒是藍鳳凰的學生,藍鳳凰又是藍將軍的直系部下,那愷撒自然算是藍將軍那邊的人了。就算卡特琳娜本人對愷撒的表現非常欣賞,還是會不自覺地保持距離。

龍將軍見卡特琳娜沉默不語,忽然嘆了口氣,問:“小卡特,你還是不服氣,對嗎?”

卡特琳娜低聲道:“不敢。”

龍將軍似乎笑了一下,走到房間的一角,低頭凝視着擺放在角落裡的一幅百年前的世界地圖,開口說道:“元帥大人和無大人進入這真實殿堂的第三層,一呆就是百年。百年來,真正執掌帝國的人,就是我和藍將軍。我和他可以不合,但絕對不能真正分出派系,這很重要,小卡特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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