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巫族文化

山上古樹參天,遮天蔽日,山色煙雲空濛,飄渺輕靈,流水悠悠,如玉帶相繞,爲遠方白虎嶺那插天的蒼奇更平添—些嫵媚旖旎的韻味。

赤身裸體的僕勾如同一具雕塑般迎風佇立在半山腰一塊巨石上,幽然遠眺白虎嶺,心下不勝唏噓,這種風景如詩、山水如畫的美是那條惡龍所無法欣賞的,雖然它自詡有文化,但實際上卻是一條野蠻粗鄙的怪獸。如此薰然美景竟然只給風雅的我半個時辰出來放風……

一陣冷風吹過,僕勾渾身一陣哆嗦,抱着胳膊流着鼻涕半蹲着跳下了巨石。此時,雖然已是盛夏時節,但這座山峰長年雲霧繚繞,空氣十分清冷,再加上距離僕勾不遠處有一深潭,有九股泉自山頂間瀉下、猶如九道匹練注入潭中,因那九道飛泉自高空墜落,濺起的水霧極爲清涼,而且也形成了一股股流動的風,纔會使赤身裸體的僕勾感到分外寒冷。

自從孔三潛心鑽研暴龍族四大絕技,就放鬆對僕勾和嫦娥的管制,並允許他們每天輪流出洞放風半個時辰。這種恩賜僕勾自然不會放過,實際上,他早就受不了那潮溼陰暗的洞穴生活了,巫族,畢竟是生活在陽光下的種族。

僕勾剛一跳下巨石,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猛然回頭,僕勾發現一個一個體型足足較他高大三倍不止的彪悍巫族正帶着一臉極不協調的表情矗立在他的身後,這個巫族臉型和體態竟然和僕勾自己有七八分相像,如同放大版的僕勾一般,最大的差別則是他頭上光禿一片,寸草不生,與僕勾的披肩長髮迥異。

“你是誰?”僕勾只覺心臟一陣劇烈跳動,忖道,這裡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這麼高大的巫族?而且長的竟然和我有些相像,難道是氏族派來拯救我們,並且和我有親戚的大巫?也只有大巫級的超級強者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那條惡龍的眼皮底下,沒錯,他一定是大巫!而且長的和我很像,難怪母親從來沒跟我說過爹是誰……

僕勾的想象力從來都很豐富,只是一瞬間,他的表情瞬間由驚駭轉變爲驚喜,就要開口叫爹。他不怕叫錯,更不怕尷尬,只要能夠攀上這個大巫級高枝,只要能夠脫離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讓他磕頭叫爺爺都沒問題。這就是僕勾。

“阿……”僕勾費力的擠出了幾滴眼淚,動情的呼喚起來,可是,他的爹字還沒出口,高大巫族已然開口了,一口優雅高貴卻足以令僕勾聞聲喪膽的龍語。

“僕勾,你還要在這裡悠閒多久?趕緊給我去做‘還靈竿’。”

溫婉的龍語從這麼一個彪悍的巫族口中傳出,語境顯得分外不和諧,但是僕勾卻沒有心思在意這個了,他猛然吞了口唾沫,嚥下了嘴邊的後一個字,表情也霎時間由驚喜還原爲驚駭,張口結舌道,“大妖,您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這是幻化術中的變形術,怎麼樣?我暴龍一族的絕學還算玄妙吧?哈哈!”

一陣得意的大笑,這個彪形巫族正是孔三根據它最熟悉的僕勾外形所變。

經天緯地,必作於細!千萬年的修煉,孔三對改變身體細節的掌控能力極強,而變形術與經天緯地相通之處甚多,不過是更耗費龍元力用以改變外形而已。所以,僅僅幾天的時間,它就將變形術這門技巧掌握的七七八八,差的僅僅是經驗和火候。但是這也僅限於變形,更簡單一些的幻形術孔三反而沒能一下學會。

看到孔三炫耀式的大笑,僕勾趕緊高聲附和道,“那是,當今這個世界,論功法玄妙,偉大的暴龍族自然首推第一。我們村落小孩子都知道,洪荒至尊,當屬暴龍,縱橫天地,宇內稱雄!”

赤裸裸的奉承,孔三明知道僕勾在信口開河,心中卻特別的受用。能夠繼承暴龍王遺志壓倒盤古族也就是現在的巫族,是孔三內心深處最敏感的一根弦。雖然它現在遠沒有這種能力,但被僕勾一捧,也彷彿找到了些“縱橫天地、宇內稱雄”的感覺。

“巫族語言確實精妙,這種意境的表達確實是龍語術難以比擬的。”受用奉承的同時,孔三也再次看到了暴龍族與巫族的差距,這種歌賦式的表達方式,已經不是簡單的語義表達,而是一種感情的抒發,這明顯比龍語術高了一個境界不止。

看到孔三不語,僕勾沒敢再搭話,屁顛的翻上了另一塊巨石,在石縫中搗鼓起還靈竿來。他如今早已看明白,孔三對它擒而不殺,不是因爲對他有好感,而是因爲新鮮,這條暴龍與別的妖族有很大的不同,它對這個世界的新鮮事物似乎有着近乎偏執的興趣,這是一條接受能力極強的龍。所以,僕勾想要繼續活命,就只能不斷地挖空心思勾起對方的興趣。

沒用多久,僕勾就再次跳下了巨石,捧着一根粗大的青竹獻寶似的來到孔三跟前。

孔三看到僕勾下來,身形一抖,紅芒閃爍,隨着一陣噼裡啪啦的骨骼震動,它的外形已然恢復成龍的形態,不過體型卻縮小了很多,這也是經天緯地的一種運用方式。學習了幻化術,觸類旁通之下,孔三對經天緯地的理解已經達到登峰造極之境,可以說是,伸縮如意、變幻莫測。

孔三變成僕勾的形態只是興趣使然,它很不喜歡巫族的外形,尤其是身後沒有尾巴掌握平衡讓它覺得很彆扭,走起路來都小心翼翼的。另外,自從接觸赤血龍行大九式之後,孔三對自身技巧不足有了更深刻的認識,爲了彌補,這些天它總是讓自身保持在經天緯地狀態,就連睡覺進食都不例外。

孔三雖然沒有多少與強者戰鬥的經驗,但捕獵的經驗卻並不缺乏,在它看來,暴龍族對技巧的疏忽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它們擁有太過強大的體魄,如果失去這一優勢,它們就不得不像巫族一樣研究技巧與協作了。

所以,孔三總是將自己的體型保持在經天緯地的極限,也就是縮小三倍有餘的狀態,這麼做,雖然會消耗一定的龍元力,但卻可以大大增強對技巧的理解。

接過僕勾彎腰獻上的竹竿,孔三並沒有急着享用,而是先用尖銳的前爪在竹竿一端紮上了一個小孔,然後將竹竿翻轉過來湊到嘴邊,隨着體內龍元力涌動,張口吐出一股淡淡的火苗引燃了竹竿的末端。孔三的龍息術只是初學乍練,處於登堂入室之境,不過,用來點火足夠了。

火光閃現,霎時間,青煙嫋嫋,一股若有若無的芬芳氣息從青竹中飄出,隨着竹竿的燃燒,這股氣息越發濃烈起來。

孔三見狀,前爪微微一動,將青竹有孔的一端朝上,低頭含在了嘴裡。猛然一吸,青竹末端的火星瞬間明亮起來,與此同時,兩道濃濃的煙氣順着孔三的鼻孔奔涌而出,而此時,孔三則是一臉的陶醉,仿若靈魂出體,飄飄欲仙……

看到孔三的狀態,旁邊的僕勾舔了舔乾涸的嘴脣,放下了久懸的心。還靈竿,本是巫族的一種藥物,本來是用來治療傷痛的。前幾天僕勾下體感染化膿,爲了止痛,他在洞穴周圍採摘了一些魔罌和竹子,製成了簡單的還靈竿,沒想到還沒抽上幾口,就被孔三奪了過去,然後……爲孔三製作還靈竿就成了僕勾每天的任務。

還靈竿在祝融族並不珍貴,因爲魔罌和竹子生命力極強,百越一帶隨處可見。製作也很簡單,將魔罌的圓形果實採摘後剖開風乾、搗碎,再裝進一根七成乾的竹筒中壓實,使用時點燃一端從另一端吸食即可。但是製作還靈竿的手藝卻極爲講究,比如魔罌種類的選擇,晾曬的火候,研磨的細度,竹竿的品質等等都決定着還靈竿的口感,在巫族十二氏族中,心靈手巧的祝融族是最擅長製作還靈竿的氏族。吸食還靈竿,祝融族已經有很長的歷史,對生活在百越地帶的祝融族來說,這既是療傷止痛必備品,同時也是打發無聊時光的消遣品。

孔三喜歡還靈竿,尤其是進食後吸上幾口,那種感覺真是快活似神仙。所以,它命令僕勾這個俘虜專門爲它製作還靈竿,命令嫦娥用骨針和獸皮給它縫上一個能裝大量還靈竿的皮囊,準備以後隨身攜帶。

孔三舒服的趴伏在一塊巨石上,一邊愜意的吸食着還靈竿,一遍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有些忐忑的僕勾,如今,它是越看僕勾越順眼了。

“你們巫族還真是會享受,竟然有這樣的好東西……”孔三噴出一口煙霧,不無羨慕道。

僕勾一聽孔三讚歎的語氣,心中不由一陣大喜,起碼最近不用考慮活命問題了,趕緊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無賣弄的吹噓起來,“這算什麼?我們巫族的部落裡有一種東西,叫做猴兒酒,是山上一種叫做猴子的小動物釀造的,那味道……嘖嘖!上回我陪同渾敦巫師去部落覆命纔有幸喝上了一小口,嘖嘖,那種甘洌純韻的口感一輩子也忘不了……”

“我們祝融氏族還有一種新鮮的東西,叫做野火會,據說每年只在火神殿舉行一次,各種美食隨便吃不說,還有一種表演叫做耍猿,鞭子一抽,那足有大巫一般體型的巨猿就會做出各種討好的動作,傻乎乎的有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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