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閒來無事,逛個牛郎店吧
“繪梨衣找到了,我讓老哥去接了。”
“她確實越來越胡鬧了,等她回來我會好好管教的。”
醒神寺裡,燭光閃爍,源稚女和上杉越對立而坐,面前的桌子上點着一個炭火爐子,爐上放着一把關西鐵壺。
鐵壺黝黑沉重,上半截像榴蓮般有無數頓刺,下半截雕刻着四面長鼻子的鴉天狗,張開雙翼飛翔在流雲火焰中。
水即將沸騰,微風吹過,火把爐底燒得通紅,鴉天狗的臉和羽翼邊緣翻出瑩瑩的火光,壺中的水咕咕作響。
在這麼高的地方能直接眺望到東京灣的海面,雨已經停了,烏雲被風吹散露出一角明亮的月,清冷的月光下,海面上波光粼粼。
“校長還沒醒嗎?”源稚女問。
“還沒有。”上杉越說,專心的看着面前的水:“等他醒了,你想怎麼處置?”
“先關着吧。”源稚女說,語氣有些不確定:“別讓他出去搗亂。”
老實說,關於昂熱的處理,源稚女其實也還沒想好。
以她的想法自然是直接強行喚醒沉睡的李霧月,然後趁他來不及做繭殺了吃掉,就像對付貝希摩斯那樣。
但弗裡嘉有別的想法,她認爲可以用李霧月引出奧丁,反正只要確認了李霧月在昂熱身上,就什麼時候殺都不急。
源稚女倒是無所謂,弗裡嘉這麼說了,她也就聽了,畢竟倆人現在還是合作關係,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
更何況比起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李霧月,她還是對利維坦更感興趣。
利維坦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就好像她對貝希摩斯毫不在意,根本沒有被吸引,只是派了只魚來看看情況。
源稚女甚至一度懷疑,龍王雙生子之間是否有那麼深的羈絆?也許利維坦仍然記恨當年貝希摩斯的背叛呢?
不過對此,弗裡嘉表現的很自信,她以爲利維坦絕對不會袖手旁觀,說不定已經來了日本。
她那自信的態度,甚至讓源稚女覺得她知道些什麼,或者像以往的模擬器一樣,已經看到了結局或者未來。
但是她並不準備告訴源稚女。
說是本體,但源稚女目前對弗裡嘉還真沒辦法,雖然弗裡嘉奈何不了她,但她也無法逼迫這個神秘的女人。
又是懷念模擬器的一天,模擬器雖然呆板,但好歹沒這麼多花花心思,果然只有死去的夥伴纔是好夥伴。
不過源稚女同樣有想法沒有直說,暫時找不到利維坦,那就想法子幹掉弗裡嘉好了。
畢竟弗裡嘉總是這也不說那也不說,這不讓幹那也不讓幹,這麼不聽話的殘魂留着幹什麼?等着被她奪舍麼?
所以有沒有一種辦法,既能幹掉弗裡嘉,又能將她的一切權與力據爲己有呢,反正只要能充分利用夥伴的一切,對夥伴就不算辜負了吧。
源稚女思考着,但沒思考出個結果。
在龍族的歷史上,能殺死那位白色皇帝的,只有黑色的皇帝,但現在黑色的皇帝死了,所以諾頓和小魔鬼才會那樣抗拒弗裡嘉的甦醒。
因爲他們誰都清楚,在這個沒有黑色皇帝的時代,白王一旦甦醒,他們將根本無法處理。
所以他們一再警告源稚女,讓她不要靠近那片神國,可她還是去了,於是,弗裡嘉甦醒了。
如果繼續按照弗裡嘉的安排行走,大概率自己會被吞噬吧?源稚女漫無目的的想着,白王只剩下精神沒有軀體,而當今這個世界上,最適合白王的軀體,大概就是她的身體了,她心知肚明。
不管她是不是本體,源稚女都不相信這個號稱殘念的弗裡嘉會無私奉獻自己,說什麼融合了源稚女就能獲得一切,那到時候活下來的還是她嗎?
諾頓之前一直在提醒她,老唐的例子也歷歷在目,小魔鬼更是多番暗示,源稚女其實心裡也有數,她只是想不到該怎麼把這個藏在她身體裡的玩意兒抓出來殺了。
找諾頓肯定不行,層次差的太多,他至今甚至還沒有察覺到弗裡嘉已經醒了。
看來得去一趟牛郎店了,去見見那個衰仔,看看能不能順便得到那隻魔鬼的提示,反正想讓弗裡嘉死的,絕不止她一人,
想到這,源稚女擡起頭說:“我得出去一趟。”
老人愣了一下,遲疑道:“要出去做什麼?你不在這裡坐鎮嗎?”
水沸了,他正在用茶筅輕輕攪拌茶水,手法輕靈,麻布和服的大袖在微風中飛揚,便如琴師在風中彈奏,無聲的琴曲如汪洋大海般四溢。
最終,他從腰間掏出古帛紗墊着茶碗,將冒着熱氣的碧綠茶水推到了源稚女面前。
源稚女隨手拿過這杯上杉越花了大半個時辰才泡出來的茶,喝了一口,有點燙還有點澀,皺了皺眉又放回去了,不是很理解爲什麼有人費那麼大功夫泡出來的茶還不好喝。
不過沒關係,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沒有把吐槽說出口,她站起身,隨口說:“有點事需要我處理一下。”
“大事嗎?”上杉越問:“我讓風魔家主帶着忍者跟着你吧。”
“不是什麼大事,逛個牛郎店而已。”源稚女拿起自己掛在一旁的風衣外套,轉身離去:“老爹等我給伱帶幾個牛郎回來。”
上杉越:“……?”
上杉越的表情凝固了,可還沒等他說話,雷厲風行的姑娘已經乾脆利落的離開了,老人坐在原地想了又想,還是拿起手機,顫巍巍的給風魔家主發去了消息。
“她一點都不像你。”淡淡的男聲自屏風後響起。
上杉越也不意外,依舊在低頭髮消息,因爲太過用力,手指將屏幕敲的啪啪響:“怎麼不繼續裝睡了?”
頭髮花白的老人從屏風後走出,他的傷口已經被妥善包紮,那點白色繃帶並不影響他的形象,老人重新變得風度翩翩,就像是英俊的老紳士。
“沒辦法,打不過自己學生這種事情太有損老師的形象了。”昂熱聳了聳肩,他看上去居然並沒有多生氣,面容平和,就好像之前的衝突並不存在。
這是非常罕見的,這位校長大人雖然平日的形象非常和善友愛,但一旦涉及龍族的問題,他就會化身復仇男神,完全被仇恨支配根本無法交流,可現在他看上去居然和素日裡沒什麼變化。
“我都聽出你的心跳聲活躍了,我不信稚女沒發現你醒了。”上杉越終於放下了手機,他看向自己這位老朋友,目光變得凌厲:“你想怎麼樣?”
“難道不應該是你們想怎麼樣嗎?”昂熱撓頭:“我不是已經被抓了麼,你們日本人什麼時候這麼好講話了,還問戰俘的意見?”
他說着直接坐到了上杉越對面,拿起一個空的茶杯遞了過去,姿態隨意的就像是來朋友家蹭飯。
上杉越深深的看着他,看到的卻是一張滿是平靜的臉,一時間安靜的只剩下小火燒着水發出咕嚕咕嚕聲。
五分鐘過去,上杉越煩躁的將茶碗拍到桌上發出“哐當”一聲,氣急敗壞的倒茶:“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老人家別玩了行嗎,再玩下去我真怕你死我女兒手上!”
“那不挺好的嗎,你當年沒能殺了我,現在你女兒輕易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昂熱接過茶杯,慢悠悠的吹了口氣:“子承父業,多好。”
“還是說,你捨不得我這個老朋友死?”
“哦你這老東西死了倒沒什麼,我女兒想殺就殺了只要她高興,我只是比較擔心你有什麼後手。”上杉越說着,直視老人的眼睛:“我太瞭解你了昂熱,你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你敢孤身來日本,必然是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底牌。”
昂熱無聲的笑了笑:“你還真是看得起我,不過無所謂吧,我現在連言靈都用不了了,說起來,你女兒真的一點都不像你,她的血統已經超過你了吧。”
“少來試探我。”上杉越冷哼一聲:“我也不知道稚女這封印言靈的能力哪來的,你被封印了就老老實實呆着,日本這場棋我們這種老東西已經沒有上桌的資格了。”
“是啊,不知何時,我們都變成舊時代的老古董了。”昂熱嘆了口氣,他輕輕喝了一口茶,是標準的日本茶道禮儀:“不過一個女孩子,成天打打殺殺是不是不太好?”
“你懂什麼,那是新時代的優雅。”上杉越嘴硬。
“不懂茶道,但懂逛牛郎店的優雅?”
“那叫雅俗共賞!”上杉越拍桌,惱羞成怒:“閉嘴,喝你的茶!”
……
今天愷撒心情不是很好。
因爲幾個小時前,他好不容易掌握到手的人質跑掉了,而他的組員們一問三不知。
路明非是指望不上的他知道,但向來靠譜的楚子航居然也沒留意到,這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演了。
但他沒時間細究了,作爲剛出道就爆紅的實習牛郎,每天來俱樂部找他的女孩子數不勝數,甚至一度讓他想起了自己還在羅馬的日子,那個時候他身邊的姑娘們也是這麼多,只是沒有這些人熱情。
在這間豪華的牛郎店裡,男人女人大呼小叫的搖着骰子,酒到杯乾,偶爾神經病老闆登上舞臺講兩句又傻逼又雄壯的話,跟着一段表演。
當紅牛郎的節目會贏得滿堂彩,比如Basara king出演的《埃及豔后》和右京·橘的《櫻落嚴流島》。
Basara king是愷撒給自己取的藝名,還有楚子航的右京·橘,以及路明非的小櫻花,畢竟出來當牛郎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能遮掩還是遮掩一下的。
但兩位社團老大哪怕已經流落到這種風塵之地,也依舊在暗暗較勁,勢要當第一,無論是社團第一還是牛郎第一。
愷撒覺得自己人生的最低谷大概就是這段時間了,他堂堂貴公子流落到當牛郎也就算了,畢竟他給自己的定位是女性情感諮詢師,加圖索家的少爺會對所有女性尊重博愛,這並不丟人。
只是被蛇岐八家追成了過街老鼠多少有些不爽,但沒關係,古有越王臥薪嚐膽,愷撒覺得自己也可以做到,還沒到決定勝負的時候呢,一點隱忍不過是爲了最後的勝利。
他是如此安慰着自己的,直到老闆座頭鯨告訴他和楚子航的表演被一個貴客賞識,貴客打賞了一億日元以示自己的欣賞,並希望能見一面。
但楚子航表演還沒結束,座頭鯨只好讓他先去陪貴客聊天。
“是位很漂亮的少女啊。”座頭鯨如此說着,他大力拍着愷撒的肩膀,眼睛裡滿是讚賞:“這種貴客少有,Basara king你可務必要讓她滿意。”
愷撒心說這世界上對自己不滿意的女孩子還真很少,在這方面他非常有自信,可還沒等他表現出“女孩子喜歡我很正常,不喜歡才奇怪”的驕傲來,座頭鯨就推開了包廂的門。
最頂級的奢華包廂裡,穿黑風衣的女孩手中端着一杯澄澈的香檳,朝着他舉杯微笑:“晚上好啊,Basara king。”
愷撒看着女孩那張漫不經心的美麗面龐,張了張嘴,艱難道:“我去趟洗手間。”
說完也不等迴應,轉身就走。
座頭鯨想攔,沒攔住,頓時有些急了,這可是難得的大客戶,結果向來靠譜的Basara king居然這種時候掉鏈子,他能不急麼?
座頭鯨連聲道歉,萬幸的是,他尊貴的客人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慢條斯理的喝着酒,似乎毫不在意Basara king無禮的舉動。
“我去把他叫回來。”座頭鯨恭敬的說:“怎麼能讓尊貴的客人等呢,真是失禮了。”
然而女孩只是可有可無的點頭,包間同樣是位置最佳的雅座,她居高臨下的欣賞着新晉牛郎右京的表演,覺得自己的師弟當殺胚真是屈才了。
愷撒來不及通知還在表演的楚子航和一時間也不知道跑哪去的路明非了,源稚女找過來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只能爭分奪秒的離開,出去之後再想辦法通知那兩個,如果被一網打盡在這裡,那他們就徹底失去了所有希望。
可他一推開門就愣住了。
不知何時,潮水般的燈光充斥了街道,轎車,卡車,摩托,甚至還有推土機。
巨大的工程機械把進出這個街區的路口都封堵了,摩托後座上掛着日本刀和獵槍,轎車後備箱敞開着,裡面堆滿了雷明頓獵槍和短管散彈槍。
車潮在廣告巨幕下停止,刺目的燈光閃花了愷撒的眼睛。
夜總會裡依舊燈光閃爍音樂如海潮,每個人都沉浸在午夜的狂歡中,卻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悄悄包圍。
窮兇極惡的暴徒們宛如黑夜裡的猛獸,安靜的潛伏着,等待着最終的命令,隨時準備着發動致命的襲擊,而能發佈命令的那個女孩,此時就安靜的坐在包廂裡。
蜘蛛徽記的勞斯萊斯停在新宿地鐵站的鐵道橋下,風魔小太郎抽着菸斗,默默的等待着源稚女的消息。
風魔小太郎曾是外五家的領袖,掌管着無數忍者,是蛇岐八家的“若頭”,他此時指揮着各個幫會封鎖了整個新宿區,卻沒有輕舉妄動。
因爲他知道如今的蛇岐八家,真正說了算的人是誰。
他一開始其實並不喜歡源稚女,在他看來,比起正直善良的源稚生,源稚女簡直就是從地獄裡爬回來的惡鬼,嗜血殘暴,一切恐怖的詞語都可以放在她身上。
在她仍是猛鬼中龍王的時候,蛇岐八家死在她手上的執行官,比歷年來戰鬥中死去的人都多,不過聽說猛鬼衆中情況也差不多,甚至死在她手上的惡鬼遠遠超過執行官。
但如此敵我不分並沒有讓風魔小太郎感覺到欣慰,他只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混血種雖然遠超普通人的強大,但歸根結底也還是人,但源稚女給他的感覺,反而更像那冰冷而又尊貴的龍族,沒有絲毫人類該有的感情,彷彿死神在世。
至少在面對她時,饒是驕傲的諸多家主,也沒有一個人敢擡起頭,甚至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
風魔小太郎並不清楚這次的任務內容是什麼,上杉越只是告訴他盡全力協助源稚女,於是他也就懶得多想,在面對絕對壓倒性的力量時,只需要順從聽令就好了。
而源稚女至今爲止,只給了他一句命令,那就是不能讓任何人離開這家店。
於是,看着推門而出的愷撒,風魔小太郎緩緩地舉起手,數百支槍同時上膛,他再度揮手,數百支的槍口同時偏轉,目標正是還愣在原地的愷撒。
“回去。”老人平靜開口:“或者死。”
伴隨着他這句話落下,從東到西,街上的路燈和霓虹燈依次熄滅,黑暗中數百雙瞳孔閃着金色的微光。
一時間長街上鴉雀無聲,連屋頂的貓都不敢呼吸,那哪裡是幾百個男人,那是幾百頭猛獸!
愷撒緩緩將邁出店門的腳又收了回去,禮貌微笑:“打擾了。”
一分鐘後,他重新推開了豪華包間的門,臉上還掛着完美的笑容:“晚上好。”
“尊貴的客人,有什麼需要我爲您服務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