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毅很快就鎮定下來:“閣下死而復生……不,沒死是一件大事,容我回報。”
樑左反倒是擺手:“沒關係,你現在看起來過得挺不錯。”
“承蒙恩惠。”盧毅拱手,笑容有些不自然。
如今他已經和曾經的那個獄卒盧毅一刀兩斷,可眼前人的出現,那股自然而然前輩的氣場,以及周圍人將他圍繞在其中的凝聚力,還是讓他有些畏懼。
縱然在不少人眼裡,他已經變成了特立科的魔鬼科長,可只要對上樑左那雙彷彿看破一切的眼睛,曾經卑微的自己就會再次佔據這區具體。
他咬牙內心鼓勵自己,不是這樣,他只是個還魂屍!盧毅你不要怕他!你是特立科科長,你是破法者,你是崑崙代言人!
你怎麼能怕一個死人!
“怎麼了?”樑左拍了拍他肩膀:“抱歉讓你難做了。”
“沒事……”盧毅有些結結巴巴:“閣下是怎麼復生的……我們一點都不知道,眼下有些宵小利用過去時代的英烈的名字出來作祟,所以……”
“大概是運氣好。”樑左如此解釋。
事實上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看向韓靖,韓靖一臉輕鬆,彷彿知道點什麼。
韓靖用只有倆人聯絡的方式說:“說起來,你也算是半個蟲王了……他抓捕你倒也是職責範圍內。”
樑左汗顏。
突然冷不防從旁邊伸出一隻話筒:“樑左先生,您被稱爲‘盜火者’,按照聯盟記載已經陣亡在兩年前的玉京山反攻大戰之中……您的再次出現是否意味着又要給大家帶來什麼驚天消息嗎?”
說話的是一個漂亮的姑娘,穿着職業裝:“我是‘聯盟青年之聲’的記者米露,能否佔用您一點時間?”
更多的記者和話筒湊到樑左面前來。
“您好,樑先生,作爲破法普及教育的發起人,您到底支不支持破法者受到登記在冊和約束的最新法案?”
樑左下意識拿捏調子:“你說我支不支持,我當然是支……”
冷不防看到韓靖那張鐵青的臉,樑左咳嗽一聲:“我只能說無可奉告。”
那米露見樑左答覆更是來勁:“樑先生,你是否要參與本次聯盟議會常務委員選舉呢?據我所知,您在過去分別於‘靈霄鏡’、‘烽火樓’任職情報組織首腦以及副總長位置,更是有與舊日支配者崑崙、海神兩大割據勢力頭子交涉與合作經驗……”
樑左一陣頭皮發麻。
這記者可真是會順杆往上爬。
副總長?是對副掌門現在的稱呼嗎?
樑左拿捏了一番,發現還是最好不說話。
可是米露依舊不準備放棄,最後被警衛部的雷振叫人轟走,讓她不要干擾戰爭英雄回來祭奠曾經的死者。
於是莫名其妙樑左不得不在紀念碑前悼念過往。當他看到上面那些熟悉的名字,陳又廷,佐曉,甄望舒,高泰……心裡一陣悵然。
“看來你要走也不行了。”韓靖掃視四周,傳音道:“我就不該讓你出來的……阮伯兮人已經到了,還有議會裡的副議長莫問。”
樑左回頭看去,其他人紛紛散開,讓聯盟指揮府副總指揮阮伯兮一步步走到樑左身旁。
阮伯兮依舊滿頭銀髮,只是身着軍服大衣,看起來多了幾分威嚴,少了之前那些溫和。
“好久不見,歡迎歸來。”
阮伯兮伸出手。
樑左和他握住。
“外面人太多,還是進去談。”阮伯兮親自帶路,樑左跟在身後,其他圍觀的浩浩蕩蕩人羣只能夠在議會大門之外停步,警衛部迅速增派了人手保護周圍安全。
屋內阮伯兮坐下,示意樑左坐。
樑左這纔看到裡頭還坐着一個人,同樣是一位老者,看起來老態龍鍾,臉上都是老年斑,人也有些矮小佝僂,然而他坐在那裡,和阮伯兮平齊,氣場上竟然絲毫不弱於前者。
魚龍府前任掌門莫問。
樑左看到他心裡就有些不好的回憶想起:“莫掌門,現在應該說是莫議長……爲什麼當初你麼有阻止龐元靜?”
莫問不言,眼神低垂。
阮伯兮替他給出回答:“這是聯盟的意思,如果貿然除掉龐元靜,或者直接讓他暴露,就無法引來連帶反應。爲了大計,也是迫不得已,一切的開端都要從拓跋夜說身上開始。”
樑左頓時來氣:“那王道陵呢?還是說那本就是你的意思,讓王道陵強行圍攻拓跋夜說,從而令無麪人不得不站到臺前?”
“並非如此。”阮伯兮輕飄飄一句揭過:“那是王道陵自己的意思,這一點我們沒有人知道。人不可能如機器一樣永不犯錯,他當時的自尊心遮蔽了自我判斷,也屬於意外事故。”
樑左捏緊拳頭,只想一拳砸向眼前人。
可他也明白,或許對方就在等他發狂,從而能夠堂而皇之將他再次埋入黃土。
如果這樣做拓跋夜說能復生,樑左會。
見樑左沒有任何異動,阮伯兮有些失望:“那麼現在就談談,樑先生,你有什麼訴求,是想要進入軍方還是議會,抑或是相對更獨立的仲裁會,位置你隨便挑。”
“沒興趣。”樑左站起來:“如果只是這些,我就是這個回答。”
“慢着。”阮伯兮叫住轉身要離開的樑左:“現在已經不是過去了,一切都得按照現在的新規矩來,你是英雄,應該獲得英雄待遇。”
“你回去想想吧,有要求儘可以提。這也是你應得的。”阮伯兮走到樑左面前,認真看着眼前年輕人:“不怕直說,在我們眼裡你是危險的,你是海神和崑崙眼裡的‘變量’,連他們都計算不清楚你的軌跡。如果可以,我現在就想將你殺掉。”
他渾身毛髮突然激盪,強悍的波動幾乎不下於李俠騫給出的威壓。
“可這樣做不行。”阮伯兮恢復平靜,淡淡道:“任何事都得按照規矩來。沒有規矩,人就與畜生無異,只知道滿足自己無盡慾望。”
樑左看向眼前老人,或許他不是一個好人,沒有任何情意,可他說不定是一個不差的決策者。
“想想吧,樑左,你才華橫溢,拓荒軍團很需要你。崑崙和蟲王的戰爭還沒有結束,人類依舊岌岌可危,你的領導能力和執行能力都是我們非常需要的力量。”
樑左點點頭:“謝謝。”
頭也不回離開這間利益交換的小黑屋。
※※※
“什麼?你要離開。”韓靖一愣:“你說……你是說。”
“我要回家。”樑左笑了笑:“我已經明白了,在這裡我已經做不了太多事,我也不願意變成阮伯兮那樣的人。可如果不那樣,我是無法在這樣的生態圈裡繼續活下去的。”
“日期多久。”
“三天後。”樑左說:“我先去通知幾個老朋友。”
※※※
此時正在荒蕪的蓬萊邊域,一個盤腿坐在隕石上的年輕人睜開眼。
“樑左,你這傢伙還真是命硬。三天後麼?恰好時間來得及。”
他看着手裡那一顆骷髏頭,下面還有很多小爪子正在不斷掙扎。鬍子拉碴的姚燁看着手裡獵物,咧嘴一笑,擦了擦臉上血:“你跑啊,我說過,要抓你回去祭奠韋大哥,就一定會做到。”
※※※
“團長,前方夜魂來襲!”一名拓荒軍士兵朝身後低頭沉思的長官回報。
“擊退它們。”長官依舊在想什麼,並不在意。
他身披一件黑色羽織,頭髮剃成月帶頭,腰間斜着妖刀“鬼切”,端坐於草蓆上,面前放着一杯茶,茶杯上正冒着嫋嫋熱氣。
藤村圭佑露出笑容:“樑左閣下,果然不是一般人,這樣都能夠活下來。不愧是生死場能夠打破規則的鬼才。”
他站起來整理衣襟,對副官道:“這裡你督戰三日,守住陣地即可,我有要事要返回崑崙一趟。”
“是,長官!”
“你送我的茶很不錯,還有嗎?我有一位很久未見的朋友,我想要讓他嚐嚐。”
副官恭敬道:“不勝榮幸。”
※※※
得到樑左的消息,唐子謙十分驚訝,他驚訝於這個昔日共事的大哥竟然會特意邀請自己。如今他身處龍伯國,作爲特殊軍團“鎖龍衛隊”的副總參事,每日都在嚴密記錄觀察那顆巨大的白色蛹的情況。
眼前球狀觀察儀器上,蟲王蛹依舊在如同心臟一樣緩緩起伏,十個呼吸爲一個週期,這比起去年已經要快。
唐子謙左思右想了一番,對旁邊的副手道:“明天我要外出一趟。”
副官點頭:“需要去報備麼?”
“不用,私事。”唐子謙補充道:“其實也不算,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朋友邀請我過去喝茶。”
副官眼睛一亮:“長官,是盜火者樑左先生吧?”
“你怎麼知道?”
唐子謙一愣。
“樑先生出現在紀念碑,這件事最近四處都知道了,可以說是沸沸揚揚,聽說他還要過來接任候衛隊長的身份呢……”
副官極其巧妙地旁敲側擊:“如果是樑先生過來主事,長官您和他的關係,那個衛隊總務簡直舍您其誰。”
唐子謙搖頭笑道:“道聽途說,你是不瞭解這位‘盜火者’。他不可能來,也不會頂替侯筱筱,說起來這種隱秘調查,還真是候長官最適合。”
副官臉色一暗,他是一路跟隨唐子謙不斷晉升的,之前由於唐子謙摯友兼謀主顧所難犯事收到連帶影響,被近乎發配到了“鎖龍衛隊”,更是降級只擔任了第三序列的副總參事。
如果能夠利用樑左具有的巨大影響力,唐子謙扶搖直上,之前那些影響完全不算什麼,只需要樑左一句話,唐子謙就能夠得到這裡二號位置。
“別擔心了。”唐子謙自然明白這位屬下心中所想,他與自己綁定,已經是一榮俱榮,自己前途無量對他也是極大助力。
“雖然樑左不會過來接替侯筱筱,但是讓他幫忙說句話應該是可以的。”唐子謙眼睛中帶着強大自信:“畢竟是當過戰友。”
※※※
青子漫步在蓬萊夜市的街頭,左手烤串,右手棉花糖:“這裡呢就是蓬萊夜市了,曾經我也在這裡擺攤做過生意。最有名的當屬於旁邊的面具,舊時代時候,這是一種違禁品,現在當然也變成了珍貴收藏物,只是很容易買到假貨,這種就……”
冷不防青子看到旁邊的小攤子上,一個人正在吆喝:“盜火者,樑先生親筆簽名!獨此一份!先到先得囉!”
縱然知道多半是噱頭,還是有一羣人魚貫而入。
青子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各位觀衆朋友,今天的戶外直播到此結束,請明天同一時間準時收看,謝謝你們的投喂,麼麼噠。”
然後她關閉了直播程式。
“老闆,怎麼賣?”
那老闆獅子大開口:“十五萬,大減價。”
“買了。”青子一把抓起那張親筆簽名,上面寫着“生的偉大,死的光榮”。
其他人忍不住好心道:“姑娘,這明顯是張假的啊。”
“假的也好,我開心。”
青子笑嘻嘻收起簽名牌子,消失在遠處。
突然有人想起:“那不是那位……方寸山女主播,青子女神嗎!天哪!竟然錯過了和女神合影的機會!他媽的!都怪你這個老闆賣假貨讓老子智力下降,老子舉報你。”
“有話好說,英雄……我請大家喝酒好了。”
老闆只能忍氣吞聲,息事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