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穎兒兩汪清水似的明眸恢復了平靜,眼神柔美如月光,擔憂看着敏敏苗條的背影。
敏敏剛纔讓她坐車裡,就是爲了讓她與滕睿哲單獨見面,製造獨處的機會。如果男人知道了,會怎樣懲罰敏敏的背叛?
她們倆一直都知道,被監控的日子裡是沒有自由的。
思及此,她盈盈雙瞳裡浮起清煙一般的惆悵與擔憂,撇下一旁的滕睿哲,朝敏敏走過來,示意敏敏與她談一談。
敏敏擡起小臉,啓脣一笑:“這是怎麼了?一張臉咋苦成這樣?我又沒搶你男人。”咯咯一笑,直起身把鞋擺好,不跟她談,轉身去找滕總,“滕總,您進來呀,我們就在家裡解決晚餐好不好?我現在叫物業來修空調,物業電話是多少來着?”
她拿出手機翻號碼,半低着頭,人也走到門外來了。
站在門外的滕睿哲瞟她一眼,半眯半斜的眸子,看起來像夜空一樣深邃、驚疑。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正將手機放在耳邊,靜靜聽torn報告剛纔的情況,神色嚴峻,所以沒出聲迴應,只是用眸子斜視敏敏一眼,再看着站在門裡的穎兒。
“滕總,您開車離開後,幾個保安合力將舒敏敏和鄒小涵拉開了,鄒小涵的肚子沒出事,好端端的,就是您岳母大人吃了兩巴掌,惱羞成怒不肯放過敏敏。接下來,滕老爺應該更加不會放過舒敏敏了,此刻親自將鄒家母女接進辦公室安慰,派人疏散了前來搶頭條的記者。”torn在電話裡一五一十稟告,喉音裡還帶着笑聲:“如果舒敏敏真是重生後的黛藺,那真是太棒了。鄒家母女就應該被這樣扇巴掌,讓她們知道什麼叫一報還一報!不過滕總,滕老爺應該派人找到敏敏的住處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上門找敏敏。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滕睿哲的雙眸燦若星子,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目光放回舒敏敏臉上,出聲道:“我現在在她這裡,你與其他人就待在公司,幫我看着滕韋馳。”
“好,祝滕總有一個美妙的夜晚。”torn輕輕一笑,結束通話。
敏敏則仰頭盯着滕睿哲的臉,好似沒聽到他剛纔說的那句話,把自己的粉色手機在耳邊貼了貼,又放下來,皺眉道:“物業怎麼說有人給我們修空調了,說有個男人搶着要修空調,不肯要物業,所以他們現在不肯派人過來。滕總,他們說的這個人是你嗎?”
“對,是我。”滕睿哲聚精會神注視着敏敏,似在嚴肅認真地傾聽她講話,但俊臉上卻是一種漫不經心的神情,一雙幽深黑眸裡並沒有她的存在,在思考自己的事,道:“我現在去給你們修空調,如果有人找上門,記得通知我。”
“好。”敏敏俏皮一笑,黑黑的眸子輕快活潑,捲翹睫毛眨了眨,挽着滕總的胳膊進屋。
滕睿哲見她挽上了他,抿脣睇一眼,沒甩開她,與她一起走進大廳的監控攝像範圍內,墨眸直勾勾看着穎兒,問空調排風扇放在哪。
穎兒看一眼敏敏挽着他的那隻手,指了指自己房間的方向,告訴他,修空調要從她房間的陽臺上爬過去,她帶他過去。
然後打開自己房間的門,率先把窗玻璃打開了,站在陽臺上。
滕睿哲隨着走進來,第一眼就見到了滿室的向日葵,黃燦燦的一片,心裡一喜,藏鋒臥銳的利眸裡飛快閃射出一道道的激動亮光,心如擂鼓盯着陽臺上的女人!
他早就知道,客廳的向日葵壁畫會是穎兒喜歡的,只有她纔會在這個家裡養滿向日葵,把房子裡收拾得乾乾淨淨……
“穎兒!”他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呷,激動不已的邁開大步朝這邊走,想把穎兒緊緊抱在懷裡,感受她的溫度與真實,問她還疼嗎傷口還痛嗎,但是當他走近,穎兒又把他避開了,微微側着身子,指指外牆上的空調,蹙眉凝望遠方。
他腳步一頓,與她一起站在陽臺上,眉宇深蹙。
除了被監控,黛藺心裡還是恨他的吧。恨他背叛了她,恨他讓她一個人死在監獄裡,更恨他總是讓她悲傷絕望,看不到希望……
想到此,他的喉嚨隱隱的發澀,盯着穎兒的側影無法再發出聲音,唯有沉默。跟在他身後的敏敏觸觸他,出聲笑道:“滕總,麻煩您了,您跳過去的時候,小心一點,現在天黑了,有點危險。”
敏敏指指那呼哧呼哧作響的空調排風機,狡黠笑笑,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提醒滕總該修空調機了。
滕睿哲這纔回神,轉過頭,盯着敏敏道:“讓穎兒回房裡去吧,你在這裡陪我,幫我拿手電筒。”
“嗯!”敏敏乖巧點頭,走過來牽穎兒的手,扶她回房裡歇着,順便幫滕總拿手電筒。穎兒讓她扶着,撐着大肚子走回客廳,站在冰箱旁邊。
她化過眼妝的眼睛不算大,但晶瑩透澈宛如兩潭秋水,緊緊盯着敏敏,希望敏敏能給她說一兩句。
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接下來又怎麼打算?敏敏你如果把我當朋友,就讓我知道一些,不要讓我猜來猜去!
“穎兒,沒事的。”敏敏見她擔憂,烏黑漆亮的眼睛和那纖巧的嘴脣露出活潑的嬌笑,轉過身,一邊幫她拿菜,一邊脆聲道:“如果我怕,就不會這麼做了。剛纔那兩巴掌打的好嗎?誰讓那書記夫人衝過來就扇我巴掌,打得我火冒三丈!我沒補上她們一兩腳算比較純良的了!穎兒,接下來那滕老烏龜可能要找我麻煩了,你就說不認識我,只是與我拼租,什麼事都不清楚。現在你擇菜吧,煮麪條解決咱們的晚餐,我肚子餓死了,滕總估計也餓,還有我這乾兒子……”
眨眨大眼睛,摸摸穎兒的大肚皮,讓寶寶乖,轉身去給滕總取手電筒了。
陽臺上,滕睿哲並沒有爬過去給她們修空調機,而是垂眸看着樓下,俯瞰整個錦城大學。
如果當年沒有縱火案,黛藺已經跟鄒小涵、赦逸他們一起畢了業,順順利利進入企事業單位工作,結交男朋友,結婚生子,而不是不斷艱辛的轉學、續讀,坎坎坷坷。
如果錦城大學是黛藺難以忘懷的母校,那就讓她從哪來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過一份真正的安寧生活。
到畢業的那天,黛藺會明白,她並不是比鄒小涵他們差勁,而是她比他們年輕了幾歲。正是因爲這樣,她纔在人生的青澀階段犯下了錯,經歷了人生的一段彎路,讓自己比他們晚起步。
但沒關係,黛藺你靠自己的實力拿到畢業證的那天,你比每一個靠父母庇護的同齡人都要棒!有很多人在經歷你這些磨難後,第一步就爬不起來,因爲對於嬌生慣養的他們來說,失去了父母的權勢庇護,就失去了飛翔的翅膀。
而黛藺你,從最初的讓人深惡痛恨,到最後的令人憐惜,都是真真實實的你,美好單純的你,在我面前沒有一絲保留。我曾經認爲鄒小涵單純美好,母親善良溫厚,但當我看到牀上的血,看到視頻裡你奄奄一息、滿臉血污的模樣,我才知道什麼叫心痛。
那陡然刺痛我的,並不是他們用強大的勢力、用我反應不及的手段逼我結婚,倉促娶一個虛假的女人,而是他們猙獰的面容和那一層可以被他們反覆利用的血緣關係。
黛藺你有沒有覺得,我與你一樣,身邊現在沒有一個親人?
親人是什麼,血緣關係又算什麼?當我看着你純真的臉和乾淨的眼睛,才知道這世上真的可以有人死心塌地的愛着一個人,追逐了那麼多年,遭受再大的挫折也不變心。
我渴望與你組成一個新家,可以沒有父母,沒有家族的名望,但一定要有你和孩子,有你們的平平安安。黛藺,這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家對嗎?你還願意給我這個家嗎?
夜風輕拂,吹亂他清爽的短髮,但沒有人給他答案。
“滕總,手電筒拿來了,我給你照着。”嬌俏的敏敏終於找到手電筒從門裡走出來了,嘻嘻哈哈的,與他胳膊挨着胳膊,對着空調機的方向照了照,“天越來越黑了,不如明天再修吧。這裡的樓層有點高,腳下稍微打滑就會掉下去,我擔心有危險……”
滕睿哲聞言轉過身,眉尾輕揚,一雙銳眸在劍眉下面炯炯發光,正像荊棘叢中的一堆火,看了敏敏一眼,突然俯下身湊近敏敏的臉,微眯眸笑問道:“這裡到底安裝了多少監控?洗浴間裡也有嗎?”
語氣緩慢,磁性中帶着張力,熱息一陣陣撲過來,俊美的五官加倍放大,冷笑中帶着陰沉,讓敏敏忽然緊張起來。敏敏知道他是因爲攝像監控才這樣狀似親密,心兒撲通撲通直跳,小聲回答他:“除了洗浴間和衛生間,這幢房子的每個角落都安裝了監控,有些還是針孔監控器,非常隱秘。”
“好。”他直起身,俊臉一瞬間恢復清冷,要笑不笑斜視着敏敏:“幫我轉告他,舒敏敏這個新黛藺,我要定了。無論黛藺變成了什麼樣,變活潑了,或是變醜了,我都要!而且,本少可以要女人不要家產!”
——
臥房外面的大客廳,門鈴在響,穎兒挺着大肚子朝貓眼裡看了看,發現是兩個陌生男人。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開門,滕睿哲卻不知什麼時候從房裡走出來了,直接把門打開,朝外面瞥了一眼:“什麼事?”俊臉上威嚴冰冷,喉音裡十分不耐煩,盯着這兩男人。
敏敏則走到飯桌旁坐下,幫忙擇菜,對這邊嬌聲道:“睿哲,找誰的?找我還是找穎兒?穎兒,鍋裡的水沸開了,是不是該下面條了?”
穎兒連忙往廚房走,把麪條下到沸水裡,一邊用大筷子攪拌,一邊聽到滕睿哲在冷笑:“呵,我就知道你們會找到這裡,但找到又怎樣,回去告訴老頭子,今天敏敏還擊鄒家母女的事根本沒有錯,打得讓人大快人心!不僅如此,以後只要那對母女敢再挑釁,敏敏會把她們以前賒欠的債加倍討回來!聽好了?”
“少爺,老爺讓您馬上回公司。如果不去,公司明天就解僱舒小姐。”
“少拿這個威脅我!”滕睿哲眸子裡浮起不屑一顧的冷笑,揚起眉,深暗眼珠子閃着刀刃似的光芒,“既然老頭子答應過我可以在外面約會,那他就要講誠信、說到做到。魚死網破對大家都不好,兩敗俱傷的下場,就是外人最後得利!他不想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家業被一個外人得到手吧?況且那個外人手裡還捏有他的把柄,隨時會讓他窩裡鬥,死在自己人手裡!那麼回去轉告他,不要把人逼得太狠,也不要時時刻刻想着對付一個弱女子,現在只要他再敢動黛藺一根寒毛,我不僅讓他失去滕氏,還讓他沒有人給他養老送終!出爾反爾的事做一次、對一個人做就夠了,沒有人會相信他的第二次!”
“少爺……”
“滾吧!”他深沉眸底的冷光如燈花大面積爆開,眼中越來越陰鷙,眼神銳利如劍,熠熠閃光,將朝他走過來的敏敏輕輕扶住,重重關上門。
敏敏的身軀也隨那關門聲輕輕驚顫了一下,盯着那近在咫尺的俊臉,小聲道:“果真是滕老爺的人找過來了?您現在打算怎麼辦?”
滕睿哲垂眸看她一眼,濃黑劍眉下是一雙精明、深沉的眸子,啓脣勾出一抹冷笑,放開她,穩步走到餐桌邊。
現在當然是與穎兒坐在一起,吃穎兒親手煮的面,開始一頓簡單卻溫馨的晚餐。這是他們八個月前沒有完成的晚餐。
——
穎兒把煮好的面線和小菜端上桌,給男人盛了一大碗,再盛兩小碗,與敏敏一左一右坐下。
滕睿哲見她事事親爲,從擇菜、煮麪到端面,挺着大肚子忙上忙下,敏敏卻什麼都不做,只等着吃,他把眉頭皺了一下,已經可以想象吃完麪後還是穎兒洗碗,收拾廚房。
他眸子一暗,突然沒了吃麪的心情,靜靜看着穎兒小口小口的吃麪,幽邃目光裡蘊蓄起濃濃的心疼,彷彿看着她吃,自己就能飽。
如果敏敏他們是心疼黛藺的,爲什麼還讓她操持這些家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