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真的很想無塵,她一直很想來永定河,看看他最後走的地方,誠如她所說的那樣,她又不想來這裡,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哭的樣子。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讓人感覺到很無奈,就像她前世當鬼魂的時候,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慘劇降臨在她所有的親人身上。而她卻無力阻止。這一世,無塵對於雲初來說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她以爲她可以救他,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虛弱。
初冬天氣微寒,雲初吸氣就帶着隱隱的痛。
“他說要隨水而逝。”雲初看着滾滾東去的河水,幽幽的說道,“漂流到哪裡,就停留在那裡。就連我也不知道他最後的棲身之地在什麼地方。所以我也只能到這裡來看看他了。”
風無塵默默的聽着,也隨着雲初的目光落在永定河滾滾東去的河水水面上。
他的心情現在有點複雜。
一直以來,他做所有的事情都覺得是對的,心安理得,但是在聽到雲初的話之後,他似乎覺得或許很多事情並不是如他想的那樣順理成章。
他轉眸看向了雲初。
她應該是高高在上的嬌嬌女,不諳世事,享受着世間的所有繁華和寵愛。
爲何在她的眼底,這一刻,卻又有一種歷盡千帆,看完潮起潮落的孤寂與落寞,還有一種難言哀痛和無奈。
風無塵自嘲的一笑,他做錯什麼了?
難道他之前所有的事情不都是爲了小師弟,爲了風家嗎?
小師弟要報仇,對象是肅帝,若是不將帝星的偏移提前,小師弟又怎麼能撼動一國之君。
不錯,天誠聖人是他安排的,好多年前他就在謀劃此事。
他一直在背後默默的推動一切的發展。
也是他最早推算出紫微星偏移的現象,他做的一切不過在順應天意罷了。
風家能升到今天的位置難道容易嗎?不也是經過了幾代人堅持不懈的努力,博望侯,大齊的商戶那麼多,除了楚家之外,又有哪一家能如風家一般裂土封侯?維持一個大家族不容易,創業難,守業更難。想要維護風家的長盛不衰,必定是要做一些事情的。
楚家選擇的是與雲家聯姻,而風家則選擇的是自己推舉出一個新的皇帝,亦或者,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他手裡有小師弟,大齊最強的戰將,小師弟就如同一把鋒刃的寶劍,經過戰火與鮮血的歷練,日臻完美。他們有共同的目標,小師弟的仇家便是雲初的爺爺。風家有錢,有馬,有鐵器,這樣的組合簡直完美到了極致。
本來一切都穩健的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在發展。
但是卻殺出了一個雲初,自從她來到京城,好像事情就漸漸的偏離了他原先估算的軌道。
她是離魂之人,有着最大的不確定性,他竟然推算不出她的未來。
所以他才贈她鎮魂玉,不是爲了幫她,而只是爲了能控制住這個未知的變數。
小師弟之知道佩戴了鎮
魂玉的人不容易死,但是卻不知道佩戴了鎮魂玉的人到最後會變成鎮魂玉主人的傀儡。
他篤定的答應將來在小師弟倒戈的時候將雲初帶走,原因就在於此,一個傀儡,漸漸的不會有自己的思想,不會有自己的主張,主人叫她做什麼,她就會做什麼,她不可能再離開她的主人。
雖然現在雲初已經搬離了雲霞宮,有了自己的公主府,那個過程會大大的減緩,因爲公主府之中沒有移魂陣。不過再過幾年,鎮魂玉的作用就會顯現出來。
看着現在的雲初,風無塵覺得自己似乎又有點心軟了。
“給你看一些東西。”雲初忽然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靜,也讓風無塵從沉思之中驚醒。
風無塵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好啊。
雲初讓蒹葭打開了隨身帶來的一隻精巧的木盒。
裡面放置着整整齊齊的用白色宣紙折成的紙花。
折的並不算是精巧,甚至有大有小,但是每一朵都是梨花的樣子。
“這......”風無塵的心底隱隱的一顫,擡眸看向了雲初。 wωω_тт kΛn_¢ Ο
“我在養病的時候折的。”雲初微微的一笑,讓風無塵瞬間有一種炫目的感覺。“他最後住的地方有一棵梨樹,開滿了梨花,潔白的一片,非常漂亮。那時候我就想,他那麼喜歡白色的一個人,或許只有這最最潔白的花才配的上他。燒紙是不是有點俗氣了,所以我就將紙折成了梨花的樣子。”
那日她看到他躺在梨樹下的樣子,一輩子都忘不掉,歲月靜好,他的笑容溫柔恬靜,不染塵埃。
風無塵有點出神的看着雲初的雙眸,最後幽幽的嘆了口氣,“公主對他真好。要是他知道,一定會非常的感動。”
“我自對他好,那是我的事情,要他感動做什麼?”雲初白了風無塵一眼,理所當然的說道。
公主殿下的理論素來強大。
風無塵被雲初搶白了一下,有點怔住,隨後他展顏一笑,“公主說的是。”
“我的手藝還不錯吧。”雲初一掃剛纔的頹然的神色,有點興致勃勃的問道。
“很好。”風無塵讚道。
“你在說謊!”雲初微微的一撇嘴,“我知道我做的沒有蒹葭做的好。”
“公主的心意很好。”風無塵笑道。
他的話惹得雲初哈哈的笑了起來,“你倒是會說話。”
等雲初笑夠了,她就收起了笑容,讓蒹葭取來火摺子,將那些紙花就在河岸上燒掉,直到最後一絲灰燼隨風飄散,雲初這才鬆了一口氣。“回去吧。”
“好。”風無塵點了點頭。
在將雲初送回公主府後,風無塵回到風府就將自己關在了房間之中,久久的不說一句話。
太子被禁足了,秦王府就日漸興盛起來,明眼人都知道是時候要和秦王府將關係搞好一點。
可惜雲初已經被肅帝口頭指婚了,所以大家的目光就放在了整日蹦蹦噠噠的秦王府郡主身上。
“選婿?”雲文錦被叫去了書房,一聽父王要讓她做的事情,就一蹦三丈高,“父王不覺得我現在還小了點嗎?”她指了指自己的樣子。
“父王這也是沒辦法。”前來詢問的人太多了,整日回答這些,他的頭都大了。
他將那一沓子的畫像推到了雲文錦的面前,“又不是真的要你選,你就隨便看看吧。”秦王府現在忙都忙死了,他哪裡有時間管這些事情,這些本應是秦王妃的事情,但是秦王府不知道爲什麼似乎在和他鬧彆扭一樣,說女兒的事情她自己做不了主,還是要問女兒的意思,將這事情就又給推了回來。
既然說要問女兒的意思,那便問女兒吧。反正雲文錦現在還小,只是隨便看看。
他的女兒,他一個都捨不得嫁出去,能多留就多留,不過要是真的有云文錦能看得上眼的,那他也瞧瞧去就是了。
於是雲文錦就抱着一大堆畫像回了自己的房間。
選婿什麼的,她纔不要!
她是立志要嫁自己那個小侍衛的人。
雲文錦有點苦惱的轉眸看了看站在一邊如同風中勁竹一樣俊秀挺拔的墨子非,嘴就扁了起來。
她這小身板真是不給力啊,還是長姐厲害,都已經將慕容千觴給勾搭到手了,哪裡像她一樣天天瞪着自己的侍衛,連摸一下都要考慮再三,會不會嚇到他什麼的。
唉,誰能理解一下長安郡主心底的痛啊!
雲文錦百無聊賴的隨手翻了一下那些畫卷,瞳仁忽然一縮。
她如同電擊一樣的看着一張被摞在裡面的畫像,畫像上是一名翩翩少年,現在看起來年紀只比她大了三四歲的樣子,但是已經是風骨初成,生了一幅清秀溫柔的樣子,有着一雙黝黑的眼眸。
雲文錦的心驟然被攝住,她冷笑着,將那副畫像抽了出來,仔細的看了又看,隨後發瘋一樣的將那畫像撕了一個稀爛,她還覺得不解恨,起身在那被她撕碎的廢紙上狠狠的跺了好幾腳,直到她累的氣喘吁吁,眼底才流出了兩行清淚來。
“郡主?”墨子非看着小郡主那忽然發瘋了一樣的動作,心底一駭,待到她哭了出來,他纔是真正的慌張了起來。他不由出聲叫了雲文錦一聲。
雲文錦聽到了墨子非的聲音,慢慢的擡起了自己淚眼婆娑的眼睛。
在她的淚光之中,她看到的是墨子非那張充滿了關切之意的俊容。
雲文錦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在泫雅怪異的眼神之中,直接撲入了墨子非的懷裡。
墨子非見郡主哭的傷心,自然而然的張開了雙臂環繞住了小主人那嬌小細緻的身軀。
“郡主可是受了什麼委屈?”墨子非柔聲問道。
雲文錦不說話,只是哭,似乎要將自己前世所有的委屈全數都哭出來一樣。
墨子非被哭的舉手無措,只能輕輕的拍着小主人的後背。
他有點木納,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有用這種方式默默的守護着他的小郡主。
(本章完)